他没有走向那些货物,他走向那座凉亭。
城门守仔细检查过那些货,因为是从长安经过而非卸货,所以货物上还有长安城门守留下的封条,这批货是要运出大宁的,在长安接受过检查后沿途一般都不会再逐个开箱检查,凡开箱的会贴上经过之处的封条,一直到国门边关,边军检查之后会把所有的封条揭了。
叶无坷缓步走到凉亭外抱拳道:“廷尉府叶无坷,有几件事想问问大和尚。”
栖山禅院的白衣僧慢慢睁开眼睛,这个看起来应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大和尚眼神里有着和叶无坷一模一样的纯澈,只是这种纯澈,似乎还带着某种不愿与外人道的决绝。
他微微颔首道:“我法号向问。”
叶无坷问:“向问禅师,我可以坐下来聊吗?”
向问点头:“大人请坐。”
杨乙承连忙回身吩咐去给百办大人搬一把椅子来,可话没说完的时候,叶无坷已经在向问禅师的对面席地而坐,就如向问禅师一样,不同的是叶无坷盘膝而坐的时候黑线刀就自然而然的放在腿上。
向问看着叶无坷微笑说道:“大人的衣服是新的,刀也是新的,人还是新的。”
叶无坷笑道:“一个人如果能活八十岁是很不容易的事,我这个年纪也不算有多新了。”
向问说:“一个人新不新和年纪的关系可有可无,无坷无垢的活着,就算到大人说的不容易的八十岁,也是新的。”
叶无坷问:“到嗝屁也算新的?”
向问点头:“也算。”
叶无坷笑道:“那我试试。”
向问也笑,笑容中似乎有些很浅但很明显的满足。
叶无坷也仔细看了看大和尚,他问:“大和尚看起来,好像不那么新了?”
向问回答:“人一旦开始有数不清的惧怕,那就不新了,新的人,什么都不怕。”
叶无坷看着大和尚,没有问他惧怕什么。
向问给出答案:“我怕死。”
叶无坷问:“大和尚说的怕死,是明知去疏勒会死所以怕?”
向问回答:“是明知会死但不知死之前能不能把真经带回来,所以怕死。”
叶无坷重复了一遍其中几个字:“明知会死。”
向问道:“一定会死。”
他依然温和,面带微笑。
“那大和尚如果死在疏勒,会不会让数不清的人跟着死?你不去,便不会有战事,你不去,也不用死,不光你不用死,无数大宁边军都不用死。”
叶无坷道:“你说的真经,我替你拿回来好不好?”
向问问他:“我自己拿回真经,你替我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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