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凡看来,乾国的文化,有点类似于在继承大夏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新孕育出来的一种文艺层面的风貌,这种“文艺”层面,不仅有审美,还有类似制度等一系列有具体表现的囊括。
而楚国,确确实实是继承了大夏“正统”。
无论是政治体制还是社会架构层面上,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当年大夏的风味。
八百多年前的三侯开边,燕侯、楚侯、晋侯,
几乎可以等同是楚国皇帝派出了屈氏、独孤氏、谢氏举家搬迁,带着家族私兵,去开拓新的领土。
所以,楚人在一定程度上和乾人一样,是真的不大瞧得起燕人的。
总觉得过于去繁就简的燕人,实在是位于诸夏之国的最末端,乃至于有些“自甘堕落”的意思。
可偏偏又打不过,并且不是一次打不过,而是次次打不过;
到头来,
楚人就像是个被欺负得狠了的稚童,看着一个恶霸少年抢了自己手中的蜜饯,
恶霸少年一边舔着一边看着他,
你服不服?
稚童一边倒吸着自己的鼻涕一边因抽泣轻微抖动着自己的肩膀,
回答道:
服……
后头再在心里跟上一些脏话。
就比如眼下,
当大燕摄政王抱着自家小公主走上祭台上,下方的楚国大臣和贵族以及再下方的楚国百姓,估摸着一大半在心底正在飚着各种诅咒的话语。
只不过绝大部分人并不清楚的是,站在征服者的角度,他会反感那些敢于在此时站出来行刺或者开展所谓起义的人,却不会反感这些敢怒不敢言的人;
后者,更像是对于征服者的“嘉奖”,是对武力征服后,身为强者的“赞美”。
大妞目光时不时地看着四周,她其实有些害怕的,毕竟这么多人,而且她天生灵觉敏锐,所以能够感觉出来,这些人对自己的“恶意”。
好在,她爹可以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景仁礼走到郑凡面前,先行礼,再小声道:
“王爷,有些仪程需要王爷您配合走一遍。”
“免了吧。”
“啊?”
“孤说,免了吧。”
“可王爷,于礼不合……”
王爷笑了,
道:
“你再说一遍。”
景仁礼默默地后退,不敢再说一遍。
后头,郑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额头上的那颗红印,在经由阿铭与瞎子的合力后,被加固了。
而他之所以此时会乖乖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四娘,在三索郡完成了基本生产恢复工作后,又回到了帅帐。
郑霖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害怕他亲娘;
他亲娘更是放下话语,今日他要是不乖,那她就锯下他一条腿;
你不是抗打扛揍么,成,就给你来一记狠的。
普通人家的娘亲威胁孩子:仔细打断你的腿!
这多半就是个气话,也基本不会实现,可在这里,郑霖相信,自己母亲做得出来。
这会儿,
郑霖看着自己的爹,抱着妹妹,心里倒是没多少“与有荣焉”,反而觉得很是枯燥。
如果说他爹这是在故意选择性地践踏礼仪以宣告自己对楚国正统之上地位的话,
那么,
在郑霖的审美中,
一切的一切,都在铁蹄与梦魇之中化为人间真实,才更符合他的趣味。
他不讨厌奉新城,因为他出生成长在那里,尤其是在离开奉新城后,他越发觉得,奉新城的那种井然有序,才应该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
一切不同的地方,都应该被摧毁;
拔除他们的城寨,
摧毁他们的祠堂,
烧掉他们的宫殿,
将这楚国,完全犁一遍,再按照奉新城的样式,重新培育出新的庄稼。
这是少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看法;
昨晚,他当着亲爹的面,以及一众魔王干爹的面,说了出来。
魔王干爹们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这才有意思,这才是自己人。
但让郑霖有些诧异的是,
以往一直会在这些方面打压和批判自己的亲爹,
竟然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同时给出了肯定;
一时间,郑霖都想上去扯住自己亲爹的蟒袍衣领,
问道:
你不是应该说我偏激,你不是应该说我武断,你不是应该说我杀伐之气重么!
搁以前,这几乎是亲爹对他老生常谈的经。
他知道自己亲爹喜欢什么样的孩子,闺女,要像阿姊那样贴心的小棉袄;
至于儿子,
就是天天哥这样的。
郑霖昨晚的愤怒在于,自己竟然说出符合他心意的话,岂可忍!
而晚会散去后,
瞎子招来了郑霖,同时喊来了一个在前线,已经从仆从兵晋升到正兵且拿到标户资格的野人……曼顿。
对于世子殿下的召见,
曼顿显得无比激动,近乎虔诚地问安。
瞎子让他讲讲他的奋斗史,
曼顿就将自己从几年前开始在雪原打拼出一支队伍再到入关后成为仆从兵的种种,全都讲述了一遍。
这期间,瞎子会偶尔提问,让其讲出更多的“风土人情”;
讲述完后,
瞎子让曼顿退下了。
随后,
瞎子看了看郑霖,
问道:
“如何?”
郑霖不说话。
瞎子笑了笑,
道:
“你觉得你说的话,只是意气行事,不负责,只图爽乐,所以你觉得你爹他会责怪你?
现在,
你看到了没有,
在雪原上,
你爹做得,比你说得,还要绝。
你很聪明,应该从曼顿的叙述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整个雪原,有千千万万的渴望成为曼顿的野人,他们中大部分,还是野人之中的精英,至少,也是个勇士。
不仅要将他们拿捏成你所喜欢的模样,
一样的城池,
一样的街道,
一样的礼仪,一样的风俗饮食习惯,
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
最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