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后的第二天,风平浪静。
各个衙门,各司其职,一切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陛下没去后园前的样子。
太子党志得意满,其中中坚,嘴角,更是抑制不住那股笑意,充分诠释着什么叫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六爷党如深秋落叶,以“青年才俊”为中坚的这个党派,似乎第一次触及到了朝堂之上的无可奈何。
南北二王的府邸里,依旧安静。
大皇子又去找镇北王喝酒了,似乎是为了找回面子再战一场。
平西侯爷每天都去一趟靖南王府,待一会儿,再出来,靖南王府如人们所想象中那般继续平静。
而在平西侯府内,
三儿、四娘、樊力、阿铭,一天要出去好几趟,回来后,再聚集在一起于小块沙盘上进行模拟。
四皇子依旧领兵驻守皇城,继续扮演着自己铁面看门人的角色。
郑侯爷请入宫交回天子剑,被天子否了;
那一万五千镇北军骑兵,继续驻扎在城内三处,都很平和。
郑侯爷则不得不继续持天子剑,去三处军营驻扎处再刷一刷存在感。
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时,
郑侯爷已经能够喊出这些将校的名字了,且能和那群士卒打成一片。
他本就是军中的偶像,黔首逆袭的榜样,以前,是有一点南北二军出身隔阂在里头,但郑侯爷本身又是北封郡人氏,稍微放下点架子,大家也就能接受了。
故而再去时,明显感觉到士卒和将校们对自己的热情。
但很可惜,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是在京城之内,想要去收揽人心,真正地让他们为自己所用,那也是近乎不可能的。
不过,横竖都是要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把看着好看实则没什么用的天子剑,一日不交回去,郑侯爷就得一日当他们名义上的“带头大哥”。
背黑锅的感觉? 必然是很不好的? 不过,更不好受的是等着背黑锅的这个过程。
你要是上刑场? 无非就是咔嚓那一下? 那在这之前,你该吃吃? 该喝喝,临刑前再在脑子里想好抄哪一首诀别诗即可;
可这黑锅? 你明知道不会让你死? 却注定会让你有些恶心,就真的是让人很是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
拿着天子剑在这儿晃荡了三天,也并非没有收获? 郑凡了解得到的是? 这三路兵马的各自实权负责将领,其本质上,是真的忠诚于宫内的。
这三支兵马,绝不仅仅是拿来压场子的,肯定还有其他用处。
伴随着日子不断地流走? 郑侯爷真正关心的,还是姬老六那边。
是胜是败? 总得落个消息。
要真是太子继位,自己还得拿出第二章程? 甚至,现在自己手下魔王们正在帮自己策划的事儿? 也不得不搁置下去。
带着姬老六的家眷风紧扯呼才是正理? 因为自己隐隐中有种预感? 如果太子继位,那么就不是自己杀那人了,而是自己有被那人直接闷死在京城的可能。
铁三角的落幕,是注定的大戏,是大燕波澜壮阔年代的结束,但那个时代,并非只有铁三角三位,总有余晖还在。
孙瑛曾特意问过郑凡,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去烧一烧太子的灶台。
藩镇如果能给予出足够的尊重,上头在做思量时,必然也会考虑衡量这一点,毕竟,晋东那块地方格外敏感,可谓三晋之地的关键依托;
郑侯爷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了,
在孙瑛眼里一向睿智的平西侯爷,给予他的回复,简单得让孙瑛这个晋人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想让小六子伤心。
四娘给孙瑛的解释时,
小两口吵架,一个会说,你再对我不好,我就去找谁谁谁一起过日子,气死你!
但吵架时嚷嚷和真正地去做这事,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四娘自以为解释得很贴切,
可偏偏在孙瑛耳朵里,仿佛这燕京的风,也一下子忽然变得熟悉且喧嚣了起来。
……
御书房。
燕皇坐在首座,
太子立于身前。
太子监国的差事,已经卸下了,毕竟他老子回来了。
这几日,似乎一切照旧,而更似乎,一切似乎都已经回不到从前。
即使连魏忠河也不清楚陛下到底还有多少天的阳寿,
但满朝文武,其实都察觉到了,陛下这次从后园回来,一切的一切,看似很稳,实则稳中带着无法遮掩干净的急切。
而和太子党近乎“弹冠相庆”不同的是,
太子本人自大朝会后,情绪,一直很低落。
寻常儿子,被自家老子偏爱,受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但在天家,在这位父皇手底下当儿子,除了前几年还年幼的小七,其余皇子,真的要对你含情脉脉舐犊情深的话,
得,
先别忙着高兴,
得先摸摸自个儿身上,到底有没有自家老爹看重的零部件儿。
儿子,是爹生出来的,当爹的,看着儿子们长大,且天然带着君父的标签,自是可以将自己儿子们蹂躏得死去活来;
而儿子们在被自家老子渴着劲儿玩弄的岁月里,慢慢地,也逐渐反向摸清楚了自家老子的一些秉性和习惯;
其他皇子虽说不能做得和六皇子那般,互为蛔虫的程度,但也大概懂得像老农那般,看看天边的云彩就能窥测天意了。
大朝会上,父皇对自己的爱护,可是让太子这几日又消瘦了几分。
坐在御座上的燕皇,看着下方站着的自己的太子。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曾经丰朗俊秀的嫡长子,就一直是憔悴如斯的模样。
他很不满意这一点,
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个嫡长子,身上是没病的。
你身上没有病,没有恶疾,却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作践自己的身子,
而朕……
暮年的帝王,最恨的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时间,不够多。
就是能到现在,也是自己在后园里,靠着不停地服用丹药才让自己强行撑过来的;
这不是求寿,这是用生不如死,来换取自己的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