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弟我换个方式说吧,像郑凡这种的,废了皇子,却依旧能封爵,凭的是什么?是能力。
不管上面是咱父皇,还是二哥或者六弟,
只要他们坐上了那个位置,
什么血统啊,兄弟啊,子嗣啊,
都没有能干事的人来得重要。
所以,这次就算是没有人力和物力支援,弟弟我,望江,是必须也一定会去的,尽自己一份力,别被真的当作一个废物。
这个意思,四哥你听懂了么?”
“听懂了。”
“那就好。”
“你在骂我是废物。”
“………”老五。
…
午觉醒来,郑伯爷去了温家的客厅。
然后,
郑伯爷就意识到,先前没带着瞎子去看晋太后,实在是巨大的错误。
此时,
瞎子和温苏桐二人面对面地坐着,二人手里都端着茶。
“您看起来精神真好。”
“你瘦了,应该是事情太多太忙了吧,要注意。”
二人在聊着家常,
但语速很慢,
往往很久才接下一句。
郑伯爷知道,瞎子是在用“精神锁链”和温苏桐进行着交流。
晋王府里有密谍司的人,这很正常;
温苏桐家里,密谍司的人,也绝不会少。
郑伯爷无法去找个密室和晋太后说些私密话,因为只要他这么做了,燕皇的怒火马上就会降临。
燕皇的志向,是一统诸夏,怎么可能坐视自己手底下自家的将领去侵犯一国太后的事情发生?
这也就使得郑伯爷的晋王府之行,过于寡淡,和自己所期待的,差距太大。
唉,
如果有瞎子在,
就方便多了,还能说些私密话。
最后,
郑伯爷又坐下来喝了半杯茶,和温苏桐聊了聊雪海关和燕京城的气候,茶刚凉,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六皇子的府邸,众人吃了晚饭。
苟莫离询问郑凡能否带着他去一趟密谍司大牢,郑伯爷犹豫了。
外界都清楚,
野人王战败被俘,送入了燕京城。
有传闻,野人王已经被问斩,也有传闻,他还一直被关押在密谍司大牢里。
郑伯爷当然清楚真正的野人王在自己面前,而此时关押在燕京城里的那位,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叫阿莱,一个长相酷似野人王,且心甘情愿成为野人王影子的男人。
如果苟莫离请求自己带他去后园见郡主,
那郑伯爷肯定一脚踹翻他,
但请求自己这个,
郑伯爷有些为难,
只能道;
“我让姬老六的人帮我给魏忠河传个话,就说为了清晰应对雪原局势,想去见见那位野人王。
具体的能不能见到,
还得看魏忠河的意思。”
苟莫离跪伏下来,重重地向郑凡磕了个头。
今晚,
姬老六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来,回来后没来找郑凡,而是回屋就休息了。
翌日清晨,
郑伯爷刚醒,洗漱完后,走到小院儿里正准备来一根起床烟;
却看见院子里的长椅上,
姬老六正坐在那儿,
手里拿着一杆水烟。
时下,乾人喜好五石散,那玩意儿,效果可比烟草重得多得多。
而烟草,一大半被当作药材使用,吸食烟草的人,有,但并未形成风气。
且怎么说呢,这个世界,越是年纪大的,越是身体不好的,抽烟的反而越多,因为他们认为烟草的烟可以去除疾病。
姬老六手中的水烟,造型精美,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他腰上还挂着一个玉髓佛手鼻烟壶,也是极为贵重的物件儿。
大燕国库是紧张,但紧张不到他姬老六的生活上,只要政治条件允许的话,他和郑伯爷一样,还是喜好享受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依靠朝廷国库的银子来享受,事实上,按照姬老六的说法,大燕做生意人家里,论缴税的一丝不苟和严谨,他姬老六麾下的商行,当属第一。
郑伯爷走到姬老六身边,拿下了他手中的水烟,道:
“别碰这玩意儿,对身子不好。”
说着,
郑伯爷自己用火折子点了烟,吸了一口。
“你自己呢?”姬老六白了一眼郑伯爷。
“我是六品武者,身体好。”
“合着你郑凡练武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的亏空?”
“呵呵,你今儿不上朝么?”
“告假了,和父皇告了假,你明日就要离京了,我带你逛逛。”
“这么隆重?”
“必须的,天知道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行。”
“马车已经在等着了,带你去宽民巷去吃早食去,那里的,最正宗。”
“好。”
依旧是张公公驾车。
宽民巷子,是燕京城的一条老街,街面不大,人气却很足。
早食,吃的是小馄饨。
姬老六吃了两碗,郑伯爷吃了三碗,张公公吃了四碗。
随后,二人没再坐马车,而是开始了闲逛。
去了尹郎祠,和银浪郡一样,最早因为当年那位大燕宰辅而闻名,只不过京城里的这座祠,已经变成了字画古玩市场。
姬老六一边和郑凡并排走着一边对郑凡介绍着古玩行情。
“京城里,很多人都喜欢到尹郎祠里来逛逛,总想着捡个漏什么的,但怎么说呢,买的永远不如卖得精,想在这儿捡漏啊,难。
金银玉器,是不可能被摆在这里的,傻子才卖那个。
而像这种古书画和砚台瓶窑这类的,一来,假的居多,二来,就算是真的,你若是自身喜好,买了收藏把玩不想着转手那无所谓,想着捡漏翻卖,也得瞧着是不是有同样和你懂行的人,且那个懂行的人,身家还富裕。
且这玩意儿,真到时候,去米行,也换不来什么粮食,米行的伙计,可欣赏不来这个。”
说是这么说,但姬老六还是给郑伯爷买了个砚台、一幅画以及一块杂色玉佩。
“砚台是真的,料子好,值。画是假的,但临摹的人也有些年代了,一两银子买入,卖不出百两,但十两银子打出去,轻轻松松。这玉佩,还没养好,其实是上等的怀柔玉,佩戴在人身上,养个三代人,到你孙子成年时,质地会变得极为剔透顺泽,就值钱了。
如果那会儿米价和现在差不离的话,可以值得个五百两银子。”
郑伯爷拿着一个布包,将东西收入其中,张公公笑着接过去帮忙保管。
“你这还真是饿不死,没钱吃饭了就来这里转转,倒腾几下,什么都有了。”
俗话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就是这个理儿。
姬老六摇摇头,道:“这些,都只是小道而已,说白了,这些玩意儿,在我眼里,很稀松平常。”
生在皇家,母族是闵家,寻常人眼里的珍贵古玩名贵件儿,在姬老六眼里,和自家后厨里的砧板没什么区别。
“那你当初怎么穷得没钱吃饭的?”
姬老六随手拿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了祠堂街口前面的一个耍猴艺人铜锣里。
猴子马上欢快地起身,对着姬老六磕头行礼,随后还翻了个跟斗。
“你看,就如这猴子,它不见得喜欢翻跟斗磕头,但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人喜欢看它做这些。”
“呵呵。”
“这座燕京城,算上这次,你也只来了两次,父皇,你也只见了两次,在你眼里,父皇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应该是畏惧父皇的。”
“我不喜欢畏惧这两个字。”
“好,那就换成……忌惮?”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
“觉得在京城大街上聊这个,很危险?”
“算是吧。”
“父皇,对你很好。”
“嗯。”
“但你还是去了历天城。”
“是。”
“天子,就是这样,让你感恩,又让你畏惧。”
“不恰当。”
“我知道不恰当,在别人身上适用,在你身上,并不适用,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更舍得,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你仿佛将你自己的人生,将你这辈子,当作了一场尹郎祠里逢年过节会表演的社戏。”
“这个,就贴切了。”
“我做不到你这么洒脱。”
“你还需进步。”
“等你有孩子后,你也不会那么洒脱。”
“又到了生孩子的问题了?”
“午食想吃什么?”
“早食还没消化。”
“那就去喝茶吧,京城的茶馆,也是有名的。”
“没意思。”
“茶馆里这阵子,一直在讲你的故事。”
“我口渴了。”
茶馆喝茶,
喝到了正午。
待得肚子饿了,瓜子花生压不住饥饿感时,郑伯爷和姬老六走了出来。
“怎么样?”姬老六问道。
“听完自己的故事后,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说书先生的故事里,郑伯爷是三品武者,大战楚国十八太保!
没人知道楚国是否有十八太保,估计连公主自己都不清楚;
当然,
郑伯爷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然是三品巅峰武者。
从茶馆出来,
郑伯爷感觉自己脚步有些虚浮,
鸡汤灌得有些多,要溢出来了。
“午食想吃什么,除了烤鸭。”
“还是想吃烤鸭。”
“全德楼烤鸭现在不好吃了。”
“我从来没觉得它好吃过。”
“行。”
午食,在全德楼。
姬老六点了一只烤鸭,一壶酒。
酒,他和郑凡分了,烤鸭,给张公公一个人吃。
他们又从全德楼门口的摊贩那里买了几道菜。
“燕京城里,有一个规矩,一家店,能做一样招牌就只做这一样招牌,同时,不禁外门同行摆摊,你想添个菜,就直接喊他们送进来,店家不得赶。
毕竟,就算是这店家,也都是从摊贩做起来的本钱才盘下的这店,指不定等自己儿子孙子接手时,老鹰又变成小鸡儿了,又得跑回去摆摊,这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能吃个七分饱,就得留食儿给人喝汤。”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教育我吃相太难看了?”郑伯爷问道。
“我是个生意人,这话,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既然是生意人,就难免喜欢和气生财,有些时候,我是觉得你的一些做法,未免太过了。”
郑伯爷摇摇头,道:“我只求自己开心。”
“只求自己开心,其实也是一种自私。”
“自私,不好么?”
“也,挺好。”
“可不,人活这一世,求个痛痛快快,足矣。”
“呵呵,这话说得,像是你已经活过一世感悟众多一样。”
“或许是吧。”
“有时候,我也很无奈,其实,我心眼儿比二哥大多了,我也不喜欢把事情做绝,而二哥,其实才是真的心眼儿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