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正在行进。
姬成玦高坐白马上,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但身上所流露出的,却是一种真正的自信和坦荡。
很久很久了,
真的很久很久了,
明明自己是皇子,
但在外人面前,已经忘记上次这般姿态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人逢喜事儿,自是开心的,可能,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姓郑的现在人不在这里,否则他若是骑着马在旁边当自己伴郎,今儿个,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只可惜了,姓郑的没能瞧见自己今天意气风发的一面。
队伍过了前街,很快,就碰上了另一支队伍,这是一支由花车组成的队伍,所谓的花车,并非是带轮子的那种,而是由十多个到近百个不等的力夫在下面抬着,上面是一个平台,平台四周被打扮得极为精致。
每个花车上面,
或有妙龄女子翩翩起舞,
或有蒙纱女郎一展歌喉,
或有抚琴吟诵,或有琵琶脆动,
或有肤白男倌儿吟诗作赋比那女子更俏三分,
或有莺莺燕燕裙摆翩翩引出那香风阵阵;
她们的出现,吸引了附近几条街的目光,不断有人潮向这里涌来。
待得迎亲队伍过来时,
花车主动退避,
姬成玦骑着马走过去时,
听到的是一声声极为恭敬地唱鸣:
“寻芳阁在此祝东家新婚大吉!”
“觅春苑在此祝东家百年好合!”
“西兰亭在此祝东家早生贵子!”
“扶柳台在此祝东家幸福美满!”
“牛郎馆在此祝东家和和美美!”
姬成玦只是在笑,挥挥手,算作呼应。
燕京是个好地方,毫不夸张的说,是整个大燕,最为繁华底蕴最为深厚之地,就算比不得乾国江南桃雨纷纷人间天堂,但想玩儿的能玩儿的可以玩儿的事物,必然不在少数。
今日,
燕京城内凡是有名号的花柳之地,全都派出了各自的头牌花魁出场。
要知道,平日里的她们? 就算是你腰包鼓囊? 想瞅见一个,也得看看运气? 但今儿个? 她们一个个的全都像是街头卖艺的一般,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为了吸引目光,只是为了给当今六皇子? 她们的东家大婚之日? 壮一壮声势!
有她们的出现,一时间,迅速吸引了极大的人气,大半个燕京城的人流都开始向这里聚集。
这是很现实的一件事?
当朝大员们对六皇子的大婚选择了淡漠的态度? 因为他们以后很可能要吃太子的饭。
但这些青楼之地,则表现得无比热情,原因很简单,他们现在就是吃的六皇子的饭!
“大个子,你这横幅怎么又收起来了?”
坐在樊力肩膀上的剑婢开口问道。
“没必要挂咧。”樊力回答道。
“谁叫你挂的?主上?”
“是咧? 主上原本叫俺在六皇子大婚时挂的,现在俺觉得? 不用挂咧。”
为什么不用挂,
因为横幅上绣着的是:怡红院全体甲字号牌子姑娘祝六殿下新婚大吉!
然而? 在见到此等场面后,哪怕是樊力这个憨憨? 都觉得这个横幅没必要挂了。
主上? 不是俺不听你的话做事? 而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因为人家自己就是京城最大的老鸨子。
……
“荒唐!”
皇宫南城墙上,燕皇站在那里,听着一批一批地宦官过来的叙述,在听得这一幕后,直接吐出这两个字。
堂堂大燕皇子,居然经手着这门营生,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不过,作用却极为清晰可见,此时站在城墙上的燕皇,可以清楚地看见目光所及的几个街道上,人流都开始向迎亲队伍那里涌动。
大婚大婚,想要将这场面撑起来,没人,怎么行?
魏忠河在旁边,弯着腰,瑟瑟发抖。
这种事儿,连他这个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密谍司居然没能打探出来这一层关系,想来这门生意并不是六皇子直接经手,而是择人出面当老板,自己隐藏于幕后。
同时,明面上的老板,又都是各家权贵的门面,这就相当于是又多了一层遮挡,让人误以为它们是权贵门下的产业。
一念至此,魏忠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虽说愿意出面做这种营生的权贵也不会很大,因为真正的大权贵是要脸面的,但这也足以说明,暗地里,六皇子已经编织出了一张网,而自己居然对这张网的存在,毫无察觉?
再看看陛下的反应,像是事先也不知道一样。
看来,自己那位同行,在调查时,也并非没有疏漏啊。
但愤怒之后,
燕皇的怒火再度转移向了户部,
“户部那帮酒囊饭袋!”
魏忠河长舒一口气,是啊,自己没能查出来,是因为陛下并未明旨让自己去彻查,平日里虽说多少留意了一些,但力度毕竟不同。
但当初陛下可是曾特意下旨让户部接管六殿下手中产业的,
所以,
户部那些尸位素餐的官老爷们,脑子里真装的全是肥腻腻的烤鸭么!
就是全德楼烤鸭店,
户部接手后入额也已经掉了五成!
……
一众花车载着花魁,吸引了一大群目光,又因为这些花车跟着迎亲队伍,所以迎亲队伍所过之处,更是人潮涌动。
队伍刚入百花街,
一阵齐声呐喊传来:
“南望商行掌柜赵四海给少主子道贺,起!”
“起!”
“起!”
“起!”
街面上,出现了一群身披红绸子的男子,他们手中提着沉甸甸的篮子,里头,满载着铜钱还有碎银子。
伴随着一道道“起”字,
街面上,开始撒起了钱雨。
这是正儿八经的钱雨,货真价实的钱雨,寻常勋贵大婚迎亲途中,也会撒喜钱,但那只是为了讨个吉利,一般也就是小孩子争先恐后地去地上抢着捡,大人都不太好意思去弯腰的,因为毕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