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嘉揉了揉鼻子,苦笑道:“还有……他们想要让陛下保证,无论这场战争打到什么地步,都不能殃及无辜。”
这回连刘洎也无语了,这如何保证?谁能保证得了?
就算陛下当真能够保证,也万万不能保证,否则岂不是让宗室凌驾于皇帝之上?
遂出言道:“彼辈养尊处优,危难之时非但不能匡扶社稷、献计献策,反而首鼠两端、吃里扒外,陛下万万不可答允。以微臣之见,可以转圜拖延之策予以安抚,而后将倡议此事之人一一记录在案,并命其签字画押,必然可平息此次风潮。”
众人纷纷侧目。
李孝恭蹙眉道:“乱弹琴!”
现在让那些人签字画押,就等于告诉他们一定会秋后算账,这个字谁敢签?既然不敢签字,此事自然就此作罢,确实可以将风潮压下去。
只不过此策有失皇帝仁厚之性格,一旦施行,风潮是压下去了,皇帝的名誉却将遭受损失……
刘洎被训斥一顿,但对方是李孝恭,有气也不敢撒,只待反唇相讥,李承乾那边已经摆了摆手,喟然道:“危机时刻,人皆有自保之心,无可厚非。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尚未做出什么不可饶恕之事,不必予以重责。”
众人齐声道:“陛下仁厚。”
李承乾笑了笑,并未多言,让内侍奉上香茗。
李孝恭喝了一口茶水,道:“卫公斩杀刘延景以正军法,使得宗室内部议论纷纭,毕竟刘德威乃是‘元从功臣’之中硕果仅存的几位之一,当年在高祖皇帝身边与宗室极为亲厚,如今刘德威爱子惨死,悲怮欲绝,吵闹着要去献陵自缢,去九泉之下向高祖皇帝控诉卫公执法过严且故意陷害……好几位郡王与微臣谈及此事,颇有微词。”
高祖皇帝开创大唐的班底便是关陇与宗室,想当年这两大派系合作无间、并肩携手,横扫天下各路诸侯一统江山成就大业,彼此之间利益交织,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贞观初年,长孙无忌凭借无上功勋成为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使得关陇的权势凌驾于宗室之上,导致宗室不满,双方互有嫌隙、暗生龌蹉,关系有所疏远。
但自长孙无忌死后,关陇门阀权势、地位一落千丈,甚至从朝堂之上近乎于绝迹,遭受灭顶之灾,再不复以往之滔天权势。宗室也从李承乾登基之后变得可有可无,双方皆乃失意之人,关系反倒较之以往亲近起来……
现在刘延景被杀,“元从功臣”无人敢于质疑,与其亲近的关陇门阀全部噤声,唯有宗室上蹿下跳鸣不平。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房俊放下茶杯,冷笑道:“还想让陛下保证不会殃及无辜……哪有什么无辜?一群尸位素餐的国之蠹虫,首鼠两端、摇摆不定、毫无立场!见到局势对于晋王有利便马上前来向陛下施压,唯利是图的嘴脸恶心至极!宗室乃皇权根基,不可擅动,但微臣建议陛下此战之后可以重新厘定宗室之封赏,有功者加封、有过者贬谪,谁想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一辈一辈的混吃等死,就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