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
还是封丞相,赐九锡?
亦或是“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功高震主,赏无可赏,自是取死之时……
程咬金皱眉,将信将疑:“当真只是为了自污,而不是旁的什么原因?”
以李勣今时今日的官职、权势、地位,的确赏无可赏,但这般坐观成败乃是帝王之大忌,他日无论太子亦或晋王登基,岂能继续予以信任?
既然不能信任,自然就要予以打压。
从权力的巅峰瞬间跌落,那种落差是寻常人绝对难以承受的,就算李勣再是淡泊名利,只怕也不会将自己至于那等地步……
可李勣现在对长安局势不闻不问,听之任之,除了这个理由又实在无法解释。
李勣摇摇头,淡然道:“信不信由你,话说完了就赶紧滚吧。”
世上哪儿那么多淡泊名利之人?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但李勣深知过犹不及,当初房玄龄致仕,宰辅空虚,他以军方领袖之身份顺势登阁拜相成为宰辅之首,可谓一肩挑起文武两方,权柄煊赫天下无双,即便李二陛下这等气量恢宏、胸襟广阔之帝王都甚为忌惮,可想而知他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
那等情况之下,除去藏拙守愚,又能如何?
以他的身份、地位、资历、功勋,李二陛下不得不用他,否则容易被人诋毁刻薄寡恩、心胸狭隘;但同样是他的身份、地位、资历,使得他距离天下至尊只剩下半步之遥……哪个皇帝能放心?
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若他全力辅助太子亦或晋王登基,将来鼎定大业,论功欣赏,他依然是权臣之首……连李二陛下都感到忌惮,更何况是太子或晋王?
他对李二陛下忠心,李二陛下也知他忠心。
所以若按照当初李二陛下逼着他担任宰辅之时的想法,应当是大用他一段时间,然后在临死之前予以贬斥,待到新皇登基之后施恩于下再度起复。
一贬一起之间,既有封赏可示新皇恩宠,又可确保地位不变,一切如常。
孰料李二陛下暴卒,并未来得及“贬斥”,这就使得李勣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既不曾贬斥,自然无可起复,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宰辅之首、军方领袖,还往哪儿起?
再起,就得入主太极宫了……
程咬金见李勣面色寡淡,知道这人城府深沉智虑深远,自己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悻悻然将杯中茶水一口抽干,杯子丢在桌案上,臭着一张脸起身,连告辞也不讲一句,气冲冲拂袖而去。
李勣摇摇头,不以为意。
正如程咬金所言,两人当年一个锅里搅马勺,行军在外晚上露营盖一张毯子,万军丛中那是能够将后背交于对方的交情,岂会在意这一点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