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向前走了不久,迎面便有一队骑兵自街巷另一侧缓缓走来,当先小跑着的正是刚才城门外负责搜查行人商旅的兵卒。那兵卒向这边指了指,又与马上人说了两句,这才避到路旁,沿着商铺的墙根小跑着回去城门处继续当值。
两方人马都驻足而立,相互审视。
身边两名亲卫早将手搭在厚厚的棉衣下藏着的弯刀刀柄上,只待发现半点不妥,便会冲上前去拼死斩杀,为阿史那贺鲁争取逃走的机会。
阿史那贺鲁却浑然不惧,勒着缰绳向前两步,微微抬起下巴,露出斗笠下鹰隼一般的双目,冷冷道:“素闻唐人知礼好客,在下顶风冒雪而来,该不会就在这大街之上商谈吧?总该找个地方坐坐,吃几口肉,喝一壶酒。”
对面为首一人身着唐军军服,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颔首道:“正该如此,请。”
言罢一拨马头,当先走入旁边一条小巷。巷子里积雪甚深,战马缓缓前行,绕了个弯,又前行一段距离,才在一座门前停下,翻身下马,在门上敲了几下,待到门开之后,冲着后边跟上来的阿史那贺鲁抱拳道:“请。”
阿史那贺鲁在马背上左右张望一番,便反身下马,毫无迟疑之色的大步走入院中。
门庭不大,但是进门之后才发现院子居然不小,此刻地上的积雪已经扫了一遍,未有刚刚落下的薄薄一层,一行人尽皆进了院子,大门方才关上。其余人等被院中仆人引着去了两侧厢房,马匹拴在院子里的拴马桩上,阿史那贺鲁则被请入正堂。
堂内地方不大,但窗明几净,地上铺着木质地板,脱掉靴子踩上去很是温热,显然烧着地龙。
见到他进来,正跪坐在案几前的三人相继起身,大家相互见礼。
阿史那贺鲁摘掉斗笠,露出满是络腮胡的方正脸膛,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眸自面前三人面上一一划过,方才拱手,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阿史那贺鲁,见过诸位。”
当先一人身材适中、不胖不瘦,年岁大概在四旬上下,相貌清癯,只是额头一道刀疤自发际线蔓延至眉锋眼角,使之看上去多了几分冷厉剽悍之气,还礼道:“交河城守将侯莫陈燧,见过将军。”
他身边一人大抵在三旬左右,三绺长髯,面相周正,望之气度不凡,微笑着拱手道:“安西都护府录事参军,长孙明。”
阿史那贺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缓缓颔首。
最后一人身材修长,原本应当面相俊朗,只是额头、脸颊皆有两处创伤,深可见骨,使得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狰狞,淡然道:“在下长孙汉。”
阿史那贺鲁先是一愣,旋即双目精光暴闪,死死盯着长孙汉看了一会儿,方才长笑两声,连连颔首:“好,好,长孙家的算计,当真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