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禄东赞怒哼一声,将面前酒盏拈起,一饮而尽。
酒水不烈,入喉绵软甘醇,禄东赞啧啧嘴,拈起一枚果脯放进口中咀嚼,说道:“如今西域固然在贵国掌控之中,然则对于大食国那边的情形,你们却缺乏足够的了解。如今的阿拉伯哈里发,乃是先知穆罕默德的追随者,亦是他的女婿,更是最忠实、最亲密的战友,拥有着全体国民无与伦比的支持,他有着蓬勃的野心,誓要将先知的信仰遍及每一寸阳光照耀着的地方,用战马和弯刀征服所有不臣,而他的侄子,大马士革总督穆阿维叶,更是他疯狂的崇拜者以及最狂热的爪牙,嗜杀成性、贪婪无休。”
他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盯着房俊,缓缓说道:“阿拉伯人的强悍,绝非二郎可以想象。他们不仅身强体壮,而且愿意为了信仰而献出生命,死亡在他们看来仅只是回到先知的身旁,那是他们最理想的归宿,而失败才是最不可容忍之耻辱。安西军固然强悍,但是兵少将寡,若是正面硬撼,唯有失利一途。”
他觉得整个大唐根本就不曾知晓如今的阿拉伯人到底有多么强悍,必须给予郑重警告,才能够在两国之间的谈判上增加筹码。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房俊面色如常,似乎对于阿拉伯人之强悍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反而悠闲的拎起酒壶斟酒,笑着说道:“若是再有吐蕃人截断后路,那安西军所要面对的便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不利局面,甚至近乎于绝境,对也不对?”
禄东赞接过他斟满的酒杯,颔首道:“正是如此,所以还请二郎向皇帝陛下谏言,考虑与吐蕃结盟,两国虎贲联合起来将阿拉伯人击溃,让他们夹着尾巴乖乖的返回大马士革。”
房俊啜了一口酒,抿入口中,细细品味,良久,方才笑着说道:“大相素来了解汉人文化,却不曾想只知皮毛,并未能明了汉人文化之精髓。”
禄东赞眉毛一扬:“此话怎讲?”
房俊将酒盏放手心中转了转,缓缓说道:“汉人之王朝,素来自诩礼仪之邦,从不曾如同蛮胡一般杀戮成性,更不曾以征服为乐,汉人谦虚而隐忍,只要你们不来杀戮我们的子女,不来抢夺我们的土地,那么我们便是朋友,而对于朋友,我们会拿出美酒佳肴,盛情款待,若是朋友有难,更不会吝啬于支援。但是,对于那些狼子野心的敌人,汉人从来都不会卑躬屈膝,纵然你可以一时强盛,但汉人亦会卧薪尝胆,积蓄力量,直至将你击败!从古至今,犬戎曾强盛一时,匈奴曾纵横漠北,突厥曾横行塞外……汉人不知遭受了这个蛮胡多少凌辱,甚至于被攻入国都,几乎灭国。然则无一例外的是,汉人如今依旧占据祖祖辈辈生活繁衍着的中原之地,而草原塞外上曾经一度剽悍无敌的蛮胡,却换了一茬又一茬。犬戎如此,匈奴如此,突厥如此,薛延陀如此,即便是吐蕃……抱歉,也照样是如此。”
他目光灼灼,与禄东赞对视,一字字说道:“如今之大唐,雄师百万傲视群伦,即便西域丢失又有何妨?古有班超三十六人横扫西域,今有李绩数万大军平灭诸国,纵然今日丢失西域,明日便会有百万虎贲挥师西进,阿拉伯人又如何?吐蕃人又如何?大唐之旌旗所向,所有肝胆冒犯大唐尊严之敌,皆要承受他绝对不可能承受之代价!” 五色土
语气浩然,字句铿锵!
禄东赞面色难看至极,他感受到了大唐军人那种发自于内心的骄傲,以及蔑视天下的剽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