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轻轻地“哦”了一声,又刨根问底道:“若朕没记错的话,宁清宫的所有人都被撤换过,是吗?”
这下容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李楚看她的眼神里带着非常旺盛的求知欲,本来是要走的,结果反而一屁股坐回原位,说道:“上回在母后这里吃过两回枣泥糕,味道很是不错,你让他们再做些给朕吧。”顿了顿,“枣泥糕搭配姜茶最合适不过,你也让他们做些来。”
“奴婢领命。”
容兰正要下去,却听李楚道:“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就在这儿陪朕说说话。”
容兰:“……”
陛下,您是打算像妇人那样唠嗑么?
容兰并没有陪聊的经验,更何况还是陪皇帝拉家常。正愁着,突听外头传来侯公公的声音,说凤栖梧在乾德宫等着的。
容兰心头一喜。
谢天谢地。
这出及时雨来得委实到位!
她暗喜的表情虽去得快,却也被李楚眼尖地捕捉到了,故意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
容兰正想恭送,哪晓得那厮伸了个懒腰,对侯公公道:“你回去告诉凤大人,就说朕许久未曾来好好地陪过母后了,让他安心等着,待朕吃盏茶再回。”
侯公公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容兰:“……”
生无可恋。
李楚又坐回椅子上,本想拿桌上的糕点来吃,谁知送到嘴边似想起了什么,却又放下。容兰看着他的小动作,顿时便明白了所以。
果不其然,他淡淡道:“昨儿晚上母后中途离席,好几拨人去探过,凤大人好像也去过一回,对吗?”
容兰总算明白刚才那一出的原因了,硬着头皮道:“凤大人曾去探望过娘娘。”
“他对母后都说了些什么?”
容兰斟酌道:“大人没说什么,只问了些娘娘的身体情况。”停顿片刻又道,“是奉了老祖宗的意思去的。”
李楚轻轻地“哦”了一声,眼神锐利道:“可侯有德告诉朕,姜嬷嬷也去过。”
对方显然有意拆台。
容兰面不改色忽悠道:“奴婢人轻言微,只一门心思扑在伺候娘娘上,到不知原委,还请陛下降罪。”
啧,牙尖嘴利!
里间的梁婉偷偷听二人对话,不禁生出一身冷汗,又听李楚说道:“昨儿晚上朕见母后屡屡打量凤大人,想是他说了什么话让母后不安。”
容兰暗暗头疼,心中计量一番,把他叮嘱过的话泼了回去,“前阵子娘娘生病,宫里头流言蜚语传闻,令奴婢等人心生困扰。大人说娘娘在宴席中途离席引人揣测,故劝说了几句,但娘娘确实身子不爽,对大人多有不快,怕是有几分懊恼罢。”
李楚垂下眼帘沉默,她的回答很符合常理,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也难怪明月宫会把她指派过来镇场面。
宁清宫的情况他虽知道得不多,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眼下这个不起眼的宫女看似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却总让人生出狡猾如狸的错觉来。
他忍不住撩起眼皮看她,外表中规中矩,甚至带着几分不苟言笑的老气横秋。明明年岁不大,却像个嬷嬷般没有生气。
这样的人本是入不了李楚的眼的,他对刻板人物没有丝毫兴趣。但今天却发现眼前这个女子似乎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样。她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如一,甚至反差极大,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令人生出探索的欲望。
只是枯井里头都装着些什么呢?
李楚破天荒地生了兴趣。
容兰眼观鼻鼻观心,暗暗祈祷小祖宗快些滚蛋。
李楚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继续找茬了,起身离去,只是临走时意味深长道:“可得好好服侍母后,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容兰严肃道:“陛下提醒得是,奴婢谨记。”
李楚这才走了。
容兰暗暗松了口气,里头的梁婉捂着胸口走出来,不安地说:“陛下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