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市井中招摇撞骗的贱民,阴错阳差成了当朝太后,这些荣华富贵本就不属于她。之前她还沾沾自喜天上掉馅饼捡了个大便宜,现在回味过来才惊觉后怕。
太皇太后是断然不会容忍一个贱民玷污皇室的,一旦她没有利用价值,势必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她。
想到此,她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发现她的异常,容兰小声询问。
梁婉强颜欢笑,只是笑得再开怀,都掩不过她的忧心忡忡。
席上觥筹交错,众臣皆欢,唯独她像木头似的坐在那里,再鲜美的食物送进嘴里都难以下咽,甚至苦涩。
热闹依旧如昔,衣着光鲜的贵人们似乎很享受这种奢靡,相互举杯祝酒,不亦乐乎。在声声丝竹中,梁婉说自己有些醉了,容兰连忙搀扶她离席。
前往霜华苑小憩的路上梁婉心不在焉,容兰忧虑道:“现今筵宴才进行了一半,娘娘中途离席恐怕不妥,稍后还得多多坚持,走走过场也是好的。”
梁婉沉着脸道:“哀家知道。”
一行人刚走进长廊,就意外碰到了李楚。容兰连忙行礼,梁婉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皇帝。
李楚行过礼后,端详梁婉道:“母后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梁婉故作沙哑道:“前两天吹了些冷风,嗓子疼,人也困倦。”
“可曾请过御医?”
容兰赶忙道:“已经请过了,现下娘娘身子困倦,怕是服了药的缘故,这会儿正准备去霜华苑小憩阵再回宴席。”
李楚轻轻地“哦”了一声,视线落到容兰身上,“眼下筵宴还长着,你们可得好好服侍母后,待她身子舒畅些再回宴席。”停顿片刻,又意味深长道,“席上不少王公大臣都看着呢,可莫要出差错。”
这话说得两人暗暗心惊,容兰忐忑回道:“陛下提醒得是,奴婢谨记。”
也在这时,跟上来的凤栖梧在转角处看到了这一幕,二人与皇帝的互动令他警惕,不动声色避开了。
到了霜华苑,梁婉的心情更是不爽,把气全撒到容兰身上。容兰耐着性子应付,安抚她的言语极其妥帖,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更令梁婉烦躁,不耐烦把她打发走。
容兰只得在外头候着。
姜嬷嬷派人过来问话,她三言两语应付了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梁婉又生出事端来。
莫约一刻钟左右凤栖梧也来了,容兰规矩行礼。他背着手,斜睨她道:“娘娘怎么了?”
“回大人,娘娘说身子不爽,小憩阵便无碍。”
里头的梁婉听到询问声,本想从榻上起身,却见凤栖梧已经进来了。都是知晓底细的人,他也没那么多礼节,上下打量她道:“听容兰说你身子欠安,现在可好些了?”
梁婉看着他不出声,似乎在生闷气。
凤栖梧细心地观察她的面部表情,半晌后,他居然走到榻前蹲下身,握住她的脚给她穿鞋。
当手心的温度隔着绸袜由脚心传递到心脏时,梁婉惊愕得不知所措。
凤栖梧无视她的局促不安,认真地把鞋穿上,俨然一副查看公文时的正经。
仔细穿好鞋后,他本想搀扶她,却被她羞恼地推开了。他也未在意这些,只是不冷不热道:“现下筵宴还长着,娘娘中途离席怕是会引起猜疑,还望娘娘多多忍耐,以大局为重。”
这番言辞引起了梁婉的反感,当下便讥讽道:“大人多虑了,哀家只是乏了而已,只需休整片刻便是,无需大人惦记提醒。”
凤栖梧从语气中听出她在生气,当下也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了。
他的反应更加激怒她,脱口道:“不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绣花枕头么,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教训起我来!”
此话一出,凤栖梧猛地顿住身形。
梁婉以为他会发怒或说些刻薄的言语刺激她,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缓缓扭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阴沉至极,令她莫名发憷。
外头的容兰耷拉着头毕恭毕敬地候着,方才梁婉的话被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心下更是惴惴不安。
凤栖梧从她身边走过,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暗暗放心。谁料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她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你过来。”
凤栖梧面无表情地站在转角处,容兰哭丧着脸,举步维艰地走了过去,扑通跪下道:“奴婢知错了。”
“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