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魏氏子侄们全都到家了,周氏和毛氏见到各自的夫君平安,皆是欢欣不已,在周氏府中设宴,邀我们过去一聚。
魏郯自从回了雍都,又开始了早出晚归。这边府中,只有我和魏安一道过去。
魏安是跟着魏慈他们一道回来的。出去两三个月,他的嗓子居然不再变声了,说起话来开始有一些男子的中气。
魏慈还是那个笑得爽朗的样子,家人聚宴之后,谈论起此番的征战,他滔滔不绝。
魏郯的那些画简简单单,只能看出他每日穿着什么,在地上还是在水上。而确切的事情,却是此时才知道。
梁玟中了魏郯的计。梁玟攻北方,土地乃是其次,最主要的却是粮草。十几天里,魏郯千里设伏,引梁玟一步一步入内。而就在五六日前,时机已到,魏郯下令四面出击。梁军回师不及,在邰阳受了重创。梁玟领军回撤,却被断了后路,就在新安江的边上,梁玟在混战中中箭,坠马而死。
魏慈道:“大堂兄原本想亲自引军追击残部,可听说雍都这边不好了,便即刻班师回朝,留下孟忠、许寿等人率军南进。”
我和周氏、毛氏等人听着,皆颔首。
“我还要往城墙查看弩机。”这时,魏安从席间起身,向我们开口道。
众人皆答应,魏安行了礼,往堂外走去。
“听说水军在新安佯败了?”周氏看着魏安的把背影,神色有些可惜,“大堂兄和四堂叔将水军训了那么久,我还以为要水上大战一番才是。”
“谁说的。”魏慈不以为然,“水军在汝南与梁玟的水军可是轰轰烈烈战了一场,且对岸领军的还是崔珽。”
“崔珽?”我讶然,“他不是梁玟的军师么?怎会在汝南?”
魏慈道:“长嫂有所不知,梁玟要北伐,崔珽本不同意。梁玟便将崔珽留守,自己过了江。”
“战况如何?”毛氏问。
“当然是这边赢了。”魏慈笑眯眯地说,“梁玟水军的船骸漂得满江都是。”说着,他感叹,“还是我们阿安聪明,什么博陵麒麟子,阿安的楼船才叫巨舰。”
我听得此言,想到了魏安和崔珽的邀约,而如今,崔珽败了。
午后,我到魏安的院子里去。不出所料,他又在对着一堆木料敲敲打打,十几年如一日。
“长嫂。”见到我,魏安停下手里的活,向我一礼。
“四叔。”我微笑,看看他做的物事,仍是一艘船。
“四叔还在造船?”我问,“我听闻四叔与崔公子的水战,是四叔胜了。”
不料,魏安摇摇头:“不是。”
“不是?”我讶然。
“我不如他。”魏安道,“梁玟攻水寨过江时,带走了大半船只,而兄长佯败,迎敌的不过是些残缺老旧之物。待水军战汝南之时,崔公子手中船只不足,而我方几乎一倍于彼。崔公子仍能僵持五日而败,可知其果真了得。”
我看着他,觉得此人实诚得可爱。
“如此,”我问,“四叔还想与崔公子切磋么?崔公子何在?”
魏安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嗯,我会去找他。”
梁蕙的丧事还在办,府中忙碌了几日,我一直不曾出门。
一日,阿元去李尚那边探望,回来见我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问。
“夫人,季渊公子走了。”阿元道。
“走了?”我诧异,“去了何处?”
“不知。”阿元摇头,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我:“这是他让公羊公子转交与你的。”
我愣住,接过来。展开,上面确是裴潜手笔,只有寥寥数字。
蓬莱千里,三月胶东。
魏傕回到雍都之后,虽有韦郊精心调理,可是正如韦郊所言,一个月之后,他还是去世了。
他走的那夜,魏郯、魏昭、魏安以及一众子侄都在榻前送终。
府中为梁蕙戴的孝还未除,新的孝又要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