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有五德,仁义礼智信。”
产房里,曹本顺再次捋起了自己那撮昨天下午才刚刚染白的山羊胡:“我看,这小子,就随他两个哥哥,叫个曹信吧?”
“好啊好啊爷爷,就叫曹信。”
本以为爷爷会大发雷霆,见爷爷黑着脸进门,一直大气不敢喘的曹东方连忙接话道:“本来,我还想给这孩子取名叫多余呢,曹多余!”
“多余?我看,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就是你!我告诉你,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曹家人,可没一个多余的。”
老太爷的话铿锵有力,又伸手逗了逗躺在李满月酣睡的老三,把床头柜上的鸡汤往前推了推:“一会孩子睡熟了,把鸡汤喝了!”
李满月重重地点头,此时,眼里已经噙满泪花。
见李满月答应,老人家又转过头来,指着另一份鸡汤,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来递给曹东方说:“孩子们还在家,我不放心,现在就得回去,你把这一份鸡汤去给齐思她妈送过去,还有这些钱给华子分一些,你们是从矿上直接来医院的,估计都没带多少钱。”
“爷啊,我还以为这鸡汤是给我喝的呢?”
“你?凭什么?脖子都跟肩膀一样粗了,你缺那二两肉!”
“我这不是受伤了嘛!”曹东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
“你少喝点猫尿,也不会一头扎沟里!”
眼见爷爷把没能抱上孙女的邪火发到了自己身上,曹东方连连摆手:“好好好,我现在就去送还不行吗?”
看到曹东方拎着鸡汤出了门,老爷子又交代了孙媳妇一番,让她注意身体,给她宽心道孩子在家有他不用担心,一切都安抚好了,才风风火火地出了门,骑了自行车赶回家里。
霍青莲所在的病房门外,曹东方趴在玻璃上,看见陈桂芬还在,便不想进去多说话,只敲了敲窗户,示意齐爱华出去。
“鸡汤,老爷子煮的,说是给齐思她妈。还有这钱,你拿着,爷给的!”
“给曹义他妈喝呗!”
齐爱华客套着接过了钱,没接鸡汤,也没提当手表的事情,当时他心里想着,这事回家再说不迟。
“哎呀,你就拿进去吧,李满月有。再说了,你老婆肚子里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千金!”
“曹东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是不是,说什么呢你!”
见齐爱华真的发了火,曹东方连忙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好了好了,不说了,赶紧拿进去吧,一会该凉了。”
“知道了!”
齐爱华又恨恨地回了句,没好气地从他手中夺过鸡汤,进门去了。
房间里陈桂芬正在把带来的小衣服一股脑排开在另外一张病床上:“瞧,从一岁到三岁,我都做好了,我齐家的大孙子,一样也不能比别人少!”
陈桂芬越是这样,霍青莲的心里就越没底,她无奈地看了看手捧鸡汤的齐爱华,希望他能想个什么法子,把婆婆支开。可是,自打齐爱华小时候,妈妈就强势惯了,眼看快要四十岁的人了,齐爱华还听话得像个乖宝宝。
“妈,曹老太爷给曹义他妈熬了鸡汤,也给青莲带了一份,要不,您先喝点?”
“我喝什么喝?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什么没吃过?59年那会儿,树皮都啃过,赶紧给你老婆喝吧?只要能给咱们曹家生个大胖小子,别说鸡汤,就算打碎了老太太我的骨头给她熬汤喝,我都愿意!”
“妈,您说什么呢?”
齐爱华听见陈桂芬咒自己,小声埋怨着,此时,已经拧开饭盒,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鸡汤倒出来。
“唉~~”
此时,收拾着小衣服的陈桂芬,却长叹了一口气:“要说吧,女孩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我,现在不就得了你姐姐和妹妹的济吗?你*妹,虽然远在日本,可是逢年过节钱可没少往家里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让你一支单传呢,眼下,已经有了齐思、齐妙,齐思她妈年龄也大了,要再生个女孩,咱们可真没脸去见老曹家的先人喽。咱们老曹家,几辈人,可从来都干过坏事,救人于水火的事倒是干过不少。当年,要不是因为去救……”
“行了行了妈,您别说了,我耳朵都长茧子了。”
“嘿,你还不愿意听了。我告诉你,你爸可在天上看着呢,看你怎么把这香火给他这个短命鬼续上!”
此时,躺在床上的霍青莲,已经恨不得拿团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塞上了,她知道,公公去世那年,齐爱华才七岁,上面有个十来岁的大姐,下面还有个不到四岁的妹妹,老人家咬紧了牙关没有改嫁,而是把三个子女拉扯成人,的确不容易。这也养成了她霸道泼辣的性格,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要是不强势些,恐怕往前走一步都难。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是,陈桂芬这一辈人,为什么总是喜欢一遍遍地扒开自己的伤口,让别人看她到底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