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安走到崇政殿外时,神情有些沮丧,官家要责问他,他自然不敢辩驳,可官家是昨日才回来的,听闻又一直在和相公们商议国事,自己哪里来得及禀报这些事。
陛下这不是在迁怒么,想一想自己还真是冤枉,他不禁心中暗叹,这君心还真是难测。
过了几日,赵誉便下旨,正式为嘉王开阁受经,从傅就学,让赵英此后正式到延曦殿受课,他又与几位宰执一起商议了侍讲的人选,无论经史子集,都各自选定了侍讲之人。
如此,赵英便要日日赶到南内来受课,持盈便每日陪着他,亲自来接送。
赵英第一天去,发现侍讲的师父里面并没有薛师父,便有些失落,正好第一天讲学,赵誉亲自来看,持盈也一直等候在偏殿里。
待课讲完,要回德寿宫时,赵英便问,“爹爹,薛先生不来为我授课了么?”
持盈也在一旁,赵誉看了看她后才对着儿子道,“怎么,你很喜欢燕国公?”
赵英不明就里地点头,“姑姑跟我说过,薛先生虽然是从北边来的,可他在北边时救了许多人,也一直庇护大家,外头那些人污蔑他,他其实是个大英雄!”
“大英雄……”赵誉沉着脸,话虽是对着儿子说的,可那目光却直直落到持盈身上,“原来,你姑姑是这么看待燕国公的。”
赵英一心想让薛益能继续为自己授课,便道,“是呀,不仅我很喜欢薛先生,姑姑也很喜欢,爹爹就让先生继续为我授课好不好?”
“难道爹爹如今挑的这些侍讲师父们还教不了你?如今正式替你开阁,该是好好磨磨性子的时候了,不能什么都由着你的喜恶来,往后,我自会让师父们对你严加管束的。”
赵英听了一张小脸立马垮了下来,泫然欲泣。
赵誉却视而不见,“黄平,送嘉王先回德寿宫。”
见赵誉面色沉沉,持盈不敢离去,等宫人将赵英送走,她有些不安地道,“陛下……”
她看得出赵誉生气,却实在不知道,他是为何生气。
赵誉霍地转过身来,直直凝视着她,低声道,“因为他在北地,庇护过你的父母兄长,所以……他是你心目中的大英雄,当初我却连迎你父亲的遗柩都不答应,赵持盈,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大恶人?”
“我没有,”持盈有些紧张地答,“我心中对陛下从未有过怨言,当初是我有愧陛下在先,陛下对我,对……我爹爹,憎恶也是应当的。”
赵誉看着她这模样,所有的神情无不在印证她这番话的真心实意,可他看着,却只觉得心里更加难过,她这样着急解释,是怕他生气。
可她怕他生气,不是因为在乎他的悲喜,是因为他是天子,是官家。
“没有怨言……”他低低道,那神色竟似有些不甘,“你没有恨过我么?”
持盈一头雾水,只摇了摇头,“没有。”
赵誉看着,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楚,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当初她怀着孩子,独自一人等着临盆时,有没有恨过他。
当初在知道真相时,赵誉很怕她恨自己,可此时看着她摇头,说没有恨过他,他忽然觉得,或许她心里一点恨意都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没有恨过,是因为根本就不在意吧。
她对他,也只有当初的那些愧疚罢了。
“你想嫁给薛益么?”
持盈忽然听到他轻声问出这一句,她想到当初王焕一事,当时赵誉曾说要为她建公主府,让她风光下嫁,她以为此时他如此问自己,也是此意,当初程太后也说过,真有她属意的人,便会为她做主。
“当日皇后临终前嘱我替她照看蘅儿,蘅儿如今还小,我自然还要陪在她身边。”
赵誉冷冷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等蘅儿大些了,便愿意嫁给他了是么?”
持盈实在弄不明白赵誉一番话说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回福宁殿的一路上,她便不断在想,他是在生气吧?又在气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