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叔的故事

村长出了名的贼耳朵,听见会计嘲讽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过去揪住了会计的脖领子就是一个大嘴巴:“孙子你骂谁?”两人扭打成一团。治保主任同会计交好,见他吃了亏,也掺和进去和会计二打一,对着村长就是一阵猛捶。妇女主任不干了(她和村长私人感情很和谐),“嗷”的一声,跳到治保主任身上,手指甲在他脸上一划,留下了十道血印子。在场和村长、会计关系不错的人也分别加入了战斗。一时间,我爷爷家的院子里刀兵四起,喊杀声震天。

我爷爷见这原本好端端的“说服教育落后分子早日成家生子誓师动员大会”竟被这几块料搅成了一锅粥,当场气得直哆嗦:“别打了!都他妈的给我滚犊子!”村里真正做主的不是那个挂名的村长,而是我爷爷这个沈氏宗族的族长,村里的终极大佬爆发了,众人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我爷爷家。

清场之后,我爷爷开始一对一地帮扶教育三叔。不知说动了哪根心肠,我爷爷眼睛一红,先老泪纵横起来:“老三,你现在是营长,咱们老沈家什么时候出过你这么大的官?(以前土改时出过一个副乡长,还因为作风问题被撤了职,为此蹲了两年笆篱子,此事闹得全县皆知,直到我上小学还被同学嘲笑得抬不起头,我可怜的童年。)你要是再不娶妻生子了,我死了都没脸见你爷爷!”

三叔为人最孝顺,见这副场景只得点头同意再婚。我爷爷大喜,立刻开始操办起三叔的再婚事宜。虽说三叔是二婚,可营长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十里八乡的哪见过这么大的官?三叔刚提副营长回家探亲那会儿,县武装部长都亲自陪着,在周围几个乡都转了一圈才回的我爷爷家,当地谁不知道老沈家有个当营长的三儿子?

三叔要再婚的消息一传出,十里八乡跑媒拉纤的都往我爷爷家汇集,以致后来还有老光棍在埋怨:“那年我和那谁家谁家的姑娘都对上眼了,眼瞅着就要成亲了,可死活就是找不着保媒的去提亲。一打听才知道全县的媒婆都跑到老沈家去了。唉,事情一拖,亲事就黄了,要不然现在我儿子都小学毕业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的婚事办得顺利得多。新三婶仍是我爷爷替三叔相中的,三叔只是探亲时相看了一下走走过场。结婚那天办得相当的隆重,我爷爷是出了老本儿的,光新娘的进门鞭就放了两百万响(九十年代初,两百万响的鞭炮已经很是惊天动地了)。

那时我已经记事了,还能依稀记得当时新三婶进门时的模样。她纤细高挑的身材,瓜子脸上镶嵌着两个小酒窝,大大的眼睛就是和电影明星比也差不了哪儿去。

婚后不久,就传来两个好消息,先是部队政委已经找了三叔谈话,准备提升他为正职营长,还要保送到军事学院深造。好事成双,不久老家也传出喜讯,三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比起三叔,最高兴的就是我爷爷了,知道了三叔有后的消息后乐得合不拢嘴。(当时我已经七八岁了,二叔家生的也是儿子,不过是多了一个孙子或孙女,也不知道老爷子高兴个什么劲儿?)为这,爷爷还跑到我太爷爷的坟上烧了纸,念念叨叨地说什么有了接官印的人了。

又过了两个月,三叔在部队上请了假,要带新三婶去市里的大医院做孕检。当三叔坐的长途汽车进站时(当时的长途汽车开得飞快,司机的工资和趟次挂钩),就看见新三婶已经站在站台前。

突然汽车下面传出“嘭”的一声,三叔就感到汽车向右侧一偏。司机赶紧猛打方向盘:“妈的,都抓稳了,爆胎了!”慌乱中司机将油门错当成刹车踩了。失控的汽车向站台的方向撞去。新三婶当时已经吓傻了,忘了躲闪,被汽车挤到了站台后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