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梓瑕喝着水,左右看了看,问:“班中大家似乎都很忙碌?”
“是呀,最近千佛洞有大佛像落成,要有一场大祭,我们玉成班要在佛前飨献歌舞,是以大家都在练习。”简虞声音柔曼,絮絮说道,“到时候除了颂佛,也会为远道而来体沐佛光的信众们献曲,其中《阳关三叠》是我们玉成班一绝,他处听不到,黄姑娘与周捕头若有兴致,当日可去参加。”
“能聆听简班主歌喉,实属三生有幸,我定会前往。”黄梓瑕应道,“常听说《阳关三叠》有三叠十二层,低音极低,高音极高,十二重高低音层层叠上,声遏云霄,这世上估计只有简班主能唱此曲了。”
简虞笑道:“我年轻时声音高亢,足以穿云裂石,自是不在话下。年纪大了之后声音渐变圆润,最高一叠已经唱不上去了。但穆拉雅罕娜天赋异禀,歌喉跨度极高,低沉高亢俱可驾驭,因此这次她是最后一叠的演唱者。”
“真是名师出高徒。”黄梓瑕说着,想着简虞如此美好的嗓音,自己却与她全盛时期无缘,不觉遗憾,但再一想,当年一曲琵琶动江都的梅挽致,后来再没碰过琵琶。人世变幻,往往如此,她又如何能体会其中的辛酸苦辣呢。
一盏蜜糖水喝完,穆拉雅罕娜还未回来。班里事务繁杂,简虞被叫去看几日后要在开光大典上用的东西,黄梓瑕便起身随她去看了看。
因是佛光大典,所用的舞衣颇有天竺及西域风情,钗环璎珞颜色绚烂,露出腰肢的半截紧身彩衣,可以想见到时的风韵。
在一片光华绚烂中,周子秦却独独对几张丑恶的面具感兴趣,“哇”了一声拿起来看,问:“这是什么?很好玩的样子!”
简虞在旁边解释说:“这是皮面具,一般我们在盂兰盆会上用。你看,这边还有假发,毕竟要演赤发鬼、黄发妖、绿发魔,都要备着的。”
黄梓瑕了然。盂兰盆会上常会演目连救母的故事,到时自然有人扮演地狱恶鬼。
“歌舞不分家,看来你们班子也很忙啊。”黄梓瑕随意翻着面具,看着这些拔舌的、挖眼的、剥皮的面具,说道,“这要是在晚上灯火下看来,估计会很吓人吧。”
说到这个,简虞有些得意道:“这可是我花重金求长安最有名的皮匠鞣的,又请了顶有名的画师绘制,用点胶贴在脸上后,绝对严丝合缝,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现在是白天还好,晚上戴上后再泼点红颜料,在夜里灯光一照,往往能吓哭很多女眷,甚至有些男人都胆寒。”
“哈哈哈,崇古你怕不怕?”周子秦顺手把一张面具往自己脸上一贴,朝着黄梓瑕做出龇牙咧嘴的动作,“怕不怕?”
黄梓瑕朝他看了一眼,顿时错愕地睁大眼睛,许久说不出话。
见她盯着自己一脸愕然,周子秦有点得意地将面具取下,问:“真的吓到了?”
“不,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若有所思地拿过他手中这张皮面具,这张模仿的是被剥去面皮的恶鬼模样,上面伤痕纵横,鲜血淋漓,极为骇人。
黄梓瑕举在面前仔细看了看,又反过来蒙在脸上,问周子秦:“你觉得,像不像一个……脸被割得乱七八糟的人?”
周子秦仔细看了看,点头说:“还真像。”
黄梓瑕又抓过旁边的假发蒙在头上,问他:“这样呢,你想到了什么?”
周子秦看着她这焦黄的头发和惨不忍睹的脸,挠着头,说:“好像有点,让我想想……”
黄梓瑕无奈摇摇头,把假发和皮面具摘下来放回原处。
耳听得银铃声响,穆拉雅罕娜已经轻快地跃进来,比银铃还清脆的,是她的笑声:“是哪位找我呀,叫我来我就来,好大的面子啊……”
话音未落,她目光落在黄梓瑕手中的卷宗上,不觉轻“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别扭:“怎么啦,这破事还没完?”
“这破事已经完了,但你摊上别的破事了。”周子秦忍不住插话道,“穆拉雅罕娜姑娘,你认识汤迁吗?”
穆拉雅罕娜愣了一下,皱眉道:“认识啊,真倒霉。”
简虞轻拍她的肩膀,问:“你这什么态度,什么认识又倒霉的,好好说话不行吗?”
“这叫我怎么说啊?他向邱刺史说,想要我呢。”穆拉雅罕娜撇着嘴,悻悻地说,“也就见过几次面嘛,王将军刚来的时候,刺史替他接风,带我去凑热闹,结果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军汉,个个看着我,那眼睛啊,一颗颗全是绿的!”
说到这里,她反倒骄傲起来,眉飞色舞道:“第二天啊,邱刺史问我,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汤迁,我问谁啊,他说,就是昨夜看你看得失态那个。哎哟,除了王将军外,那夜每个男人看着我都失态啊,他说的是谁我怎么知道?但邱刺史说,那个叫汤迁的,向他求娶我,以为我是教坊司的,还想替我除乐籍呢。我就纳了闷了,一个小小的队正,什么时候也能跟刺史说上话了,而且还提条件——提了居然刺史还真的来问我,嗤……后来这个汤迁还来找我,竭力对我表忠心,什么话都敢对我掏心窝子说,真是笑死人了。”
黄梓瑕心下了然,大概,穆拉雅罕娜就是汤迁为邱刺史卖命的原因。可惜他到死也不知道,穆拉雅罕娜对他是如此嗤之以鼻,而邱刺史,也并未想过要履行承诺,毕竟他完全可以在达到目的后解决了汤迁。
“那么,汤迁都对你说了什么呢?”
穆拉雅罕娜听黄梓瑕这样问,便对她挑眉微微一笑,凑近她说道:“你确定要听吗?可是我好像也记不太清楚了呢,反正每个男人赌咒发誓的样子都差不多,说的话也大同小异,人家哪有心情去记呢?”
黄梓瑕别开头,避开她吹在自己脸畔的热气,将手中卷宗交给周子秦,说:“虽然如此,你还是得跟我们去衙门。毕竟,你来自月什,与居安大有关系,此次案件的另一个死者汤迁又与你似有关系,我们要请你到衙门配合调查。”
穆拉雅罕娜顿时大惊,说:“我不去我不去呀!要是大家知道我沦为女囚,到时候谁还敢来请我?有钱人都怕触霉头的!”
简虞也急得起身,说道:“黄姑娘,佛会在即,我们班中这几日一直在练习,她这一去要是不能尽快回来,我们这边可怎么办呢?”
黄梓瑕也只能说:“简班主放心,我们会尽快的。”
穆拉雅罕娜气恼道:“我不去呀,你们想问什么就在这里问好了,去了你们捕快班,差役们又是捏又是摸的,你们知道别人要送多少礼,才能摸我的手一下吗?”
周子秦看着她手上的汗毛,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眼看她在那里暴跳,简虞无奈,看看门外没人,她把门关上闩好,然后说:“黄姑娘,周捕头,本来有件事,我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若是传出去,实在是我们玉成班的耻辱……但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跟你们明说了。”
“师父!”穆拉雅罕娜丧气地叫了她一声,嘟起嘴。
“行了,我相信黄姑娘和周捕头会帮我们守口如瓶的。”简虞说着,在黄梓瑕和周子秦的对面坐下,慎重道,“其实穆拉雅罕娜,不是月什国的人,更不是什么异国胡姬。”
“呜……”穆拉雅罕娜捂着脸,一脸郁闷。
“前几年我在渭河边一个小村落里遇到她,她身材比一般女子高壮,五官轮廓也比其他人鲜明,有点高鼻深目的异国感觉。但其实,她那时是黑色的长直发,眼睛也是乌黑的,一口当地乡音,是个不折不扣的渭水农村丫头。”
周子秦下巴都惊掉了,愕然看着穆拉雅罕娜,直吸冷气。
穆拉雅罕娜无奈扯扯自己褐色的卷发,说:“我那时候在唱山歌嘛,师父觉得我歌喉甜美,是可造之才,知道我父母双亡生计无着后,便收我为徒,进了玉成班。但那些有钱人嫌我长相粗壮,我唱得再好,赏钱还是比人家少。后来有一天,我在街上看见个胡姬,好家伙,比我还大一圈,高两寸,可就因为是胡姬,大家都觉得异国风情太迷人了,赏钱跟下雨似的往她身上扔……”
周子秦嘴角抽了抽,指指她的头发:“所以你这卷卷的头发……”
“染的,头发用火钳子烫的,以前不习惯的时候,还常烫到过手呢。”
“那你的眼睛和皮肤……”
“吃药弄的,那药可太难喝了,而且给我开药的大夫说,以后老了可能百病缠身。可为了赚钱啊,我每天捏着鼻子往下灌!”穆拉雅罕娜气呼呼地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撇着头说,“所以我和那个什么鬼居安,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
黄梓瑕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在这里,我们先把汤迁与你的事情记录一下吧……”
周子秦摊开卷宗,提笔要写,又抬头问:“对了,穆拉雅罕娜姑娘,你真名叫什么?”
“一定要说吗?”穆拉雅罕娜嘟着嘴,见周子秦执意要写,只能扯着他的衣袖,不情不愿地说,“那你可千万不能写在卷宗上啊!被人知道了,人家可就没法装胡姬骗钱了!”
“行啦,知道了。”心怀二丫的周子秦根本不理会她的撒娇,“到底叫什么名字?”
“……鲁富菊。”
棠棣之华
“鲁富菊,哈哈哈哈哈……穆拉雅罕娜鲁富菊……”
回来的路上,周子秦一直在狂笑。
黄梓瑕无奈道:“名字是父母取的,再说这名字很普通啊,有什么好笑的?”
周子秦好容易憋住笑,然后问她:“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穆……鲁富菊这条线也断了,接下去怎么查?”
黄梓瑕说道:“还有耿海呢,我们到他这边摸清了情况不迟。”
周子秦嘟囔道:“上次去的时候,没问出什么来啊。”
黄梓瑕略一沉吟,说:“上次还不清楚他的脾气,这次我们便以汤迁即将下葬的理由去找耿海,去好好再盘查一番。”
“汤迁下葬事宜……”耿海伤势严重,还躺在床上静养,听黄梓瑕和周子秦带来消息后,他呆呆地念叨着,一个大男人眼眶通红。
“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可你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没法替他送葬了。”周子秦挠挠头说,“现在这天气越来越热,义庄说尸首实在保不住了,要是再不过去领的话,他们只能抬到乱葬岗随便埋了。”
“我……我要去把他领回来,他说自己以后要是死了,要埋在他家门前的小土坡上……”耿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刚一起身,身上的绷带迅速染血,伤口迸裂,让他又倒了下去。
周子秦眼疾手快扶住他,让他慢慢躺下,说:“你还是歇着吧。这样,我叫人把他火化了,等你好了后,把他骨灰埋在他说过的地方,你看怎么样?”
耿海点点头,声音低沉:“也……只能这样了。”
“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我们需要你详细回想一下。”周子秦把卷宗翻开,看着上次他在军医那里说的话,问,“你当时说,醉眼蒙眬中看见王将军劈开门,然后杀了汤迁,又来杀你?”
“是。”耿海斩钉截铁道。
“可是,当时王将军随行人员也看见,他在城内杀了居安主使,而且,就在他杀人的同时,大家听见了三更鼓响起。试问他如何在瞬间又跑到你们忠义军大营旁边,去杀汤迁和你呢?”
“这我哪知道?”耿海闭上眼,咬牙道,“当时我看见的人是他,听到的是他的声音,当时刺到我身体里的,就是王将军的刀,若不是他,还有谁?”
“所以呢……”周子秦挠着头,皱眉。
“总之我当晚看见的绝不会有错,肯定是他!”耿海说着,神情又有些黯然,“虽然王将军如今不知所踪,但我可以保证,那个杀居安使者的,肯定是假扮的王将军!毕竟真正的王将军当时在我这边,他那把刀,正刺在我的身上!”
黄梓瑕端详着他的神情,说:“按理说,你最好的朋友被王将军杀死,你自己又险些死在王将军手中,你应该恨他才对。”
“我们身为军人,却宿夜烂醉,这是军法处置,我们也是死得其所!”耿海梗着脖子道。
眼看这个耿海固执非常,车轮话来来去去只有杀他的人就是王将军一句,不可能有什么进展,黄梓瑕便将卷宗一合,说:“另外,还有人曾经见到,汤迁去世前一天,你和他起了争执,听说,是为了一个胡姬穆拉雅罕娜?”
耿海愣了愣,悻悻说:“是,汤迁知道我对那个胡姬有兴趣,却故意要和她勾三搭四的,我一气之下就揍了他。但打了一架后,我们也都想开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况一个声名狼藉的胡姬,哪值得我们兄弟反目?所以第二日为了赔罪,我便请了他去喝酒,当时我们已经和好如初,酒肆老板尽可作证。”
黄梓瑕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会再向其他人了解情况的。”
她收拾好东西,便即出了忠义军大营,向旁边的酒肆走去。
周子秦追上她,问:“你现在就要去酒肆?问老板他们有没有和好?”
“不止。”黄梓瑕压低声音道,“你觉得,在当晚那个酒肆里,最有可能对汤迁下手的人,是谁?”
周子秦想了想,问:“酒肆老板?”
黄梓瑕默然摇头。
周子秦再想了想,忍不住瞪大眼睛:“难……难道你的意思是……”
“是,我怀疑,杀死汤迁的凶手,是耿海。”
“可、可是你也看到他的伤口了啊,王蕴那把横刀从他的后背贯穿而入,那角度,那力道,那刺入的深度,他自己反手刺进去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谁知道呢,世事哪有什么绝不可能,或许我们去查看了之后,能有收获。”
酒肆老板一脸倒霉相,指着空无一人的酒肆对着前来的黄梓瑕和周子秦就是一顿诉苦:“我是真惨啊,辛辛苦苦几十年,租下这个铺子经营酒肆,就去年,刚刚攒好钱将酒楼的房契拿到了手,还以为以后能松口气了,没想到出了人命案。现在谁还敢来我店里喝酒啊?你看看你看看,大中午的一个客人也没有,我算完喽……”
周子秦同情地说:“老板你别急,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请个大师来做法事,然后宣布本店已经否极泰来……”
黄梓瑕也只能在旁边等着周子秦和老板拉扯完,然后老板才问:“对了,请问二位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我们是想打听一下,事发当日,耿海和汤迁到你店中喝酒,可有什么异常?”
老板想了许久,摇头说:“没有。他们是我的老客,每次来都喝土烧的芦花白,毕竟贵的也喝不起。那天晚上他们过来,照例是要了五斤酒,几碟羊肉和花生米什么的,但那天他们似乎心情都不太好,很快就喝得烂醉,两个人都趴在桌上,摇都摇不醒。不过他们往日也常这样,所以我也就没当一回事,任由他们在桌上趴着,看看时候不早,就关了店门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周子秦咋舌问道:“就让他们趴店里面睡?”
“那不然呢?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扶得动两个醉鬼?再说了就算扶得动,我也没有多的床铺给他们睡啊!”
“那么那天晚上,老板你是听到什么动静起来的?”
“我是在睡梦之中被砰的一声巨响惊醒的,吓得我立马跳起来,还以为我的门倒下了……”
“门倒下了?”黄梓瑕微觉诧异,“大门不是被一刀劈开的吗?为什么会是倒下的声音?”
“是啊,这么说来倒真有点奇怪。当时我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可是后来看看,却没有哪扇门倒下,难道是我睡觉时忘了关门,被风带上了?”酒肆老板摸不着头脑,只能说,“或许,是我店里的桌椅倒地的声音,我听错了吧。”
黄梓瑕在酒肆内走了一圈,看了看被修理好的门闩,然后仔细地检查桌椅地板。虽然老板一再清洗整理,但地上的青砖缝里面,还是留下了一些干涸的血迹。
她顺着血迹,慢慢地来到窗前,先检查了窗户。
酒肆的窗户是厚实的木板,自下向上推开支起,是和合窗的样式。窗板是足有两寸厚的实木,很沉,一看便知老板最怕盗匪入侵。
黄梓瑕的手在窗板上划过,看着上面一处显然出现不久的凹痕,沉吟片刻。
周子秦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你看这处凹痕,犹带新木底色,与周围陈旧的褐色木头模样大不相同。”黄梓瑕说着,因为在木板和窗缝间并未找到血迹,便又向下看去,寻找青砖缝里的血迹。
砖缝间的血迹,在延伸到距离窗下半尺远的地方,便忽然消失了。黄梓瑕想了想,抬头问:“老板,请问这边之前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血迹?”
店老板看了看,说:“哦,之前这边是一条帐幔,当晚王将军来杀人的时候,耿海不是想要越窗逃跑嘛,然后就被杀在了帐幔之中,上面全是血,看起来太吓人,我就扔掉了。”
“扔掉了?扔在哪儿了?”黄梓瑕问。
“就小河边,那种东西,估计也没人捡,日晒雨淋自己会烂掉的。”
“劳烦您了,带我们去把那条帐幔找到,或许能有线索。”黄梓瑕赶紧说。
酒肆老板带着他们来到河边。五月时节,河边杂草丛生,里面全是各种被丢弃的垃圾。老板带着他们穿过各种碎瓦片、破罐子、烂菜根,担心地说:“前几天下了场雨,不知道河边垃圾有没有被冲走,我记得就在树丛底下……”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树丛底下一堆褐色的布,立即指着叫了出来:“还在那里!不过被雨淋过之后,好像血迹已经被冲走不少了。”
周子秦戴上手套,将那条帐幔捡起来,抖开来给黄梓瑕看。
雨水确实冲洗掉了不少血迹,但黄梓瑕寻找的,并不是血迹。她将帐幔抖开,在上面细细寻找着。
周子秦见她在帐幔上细细摸索,终于,她从帐幔上拿起一条似乎是从布料里面抽出来的、左右两端都打了结的细线,露出满意的微笑。
周子秦疑惑问:“这是什么?”
“让王蕴可以一边出现在城中死胡同杀居安使者,一边在城外酒肆杀掉汤迁的方法——最好,这苎麻的布料上,还能有敲击出来的凹痕……”
话音未落,她和周子秦已经同时看到了,布匹上面一个明显是敲击出来的,小小的浅色凹痕。
黄梓瑕才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果然如我所料……看来,我们有必要好好彻查耿海了。”
周子秦依言把这块肮脏的布收好,当作重要证物放回箱笼内。
但在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这上面,有什么奇怪的吗?”
“当然有啊,凭着它和老板的证词,我们就可以去找耿海定案了。”黄梓瑕说道。
周子秦抓耳挠腮:“崇古,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点吗?”
黄梓瑕朝他一笑:“当然是我从不对你提前吐露真相这一点了。”
“哼!你也知道啊!”
和周子秦一起回到驿站,黄梓瑕发现李舒白已经在等她。
“按你上次所说的,我命人将城中所有铁匠铺都查了一遍,发现有一个铁匠铺,一夜之间,全家消失了。”
黄梓瑕双眉微扬,问:“和耿海有关吗?”
李舒白望着她一扬唇角:“这次你猜错了,事发前一天,有人看见汤迁去过那户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