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松了一口气,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抚,帮她拢了拢散落下来的额发,说:“母妃,是我。”
她哑声问:“你衣服和头发怎么都湿了?”
“外面下雨呢,我穿过院子跑来的。”他任由月龄帮自己擦拭头发与肩膀,只望着母亲低声说,“母妃,你若是做了噩梦,那孩儿陪你睡下吧。”
太妃慢慢点头,疲倦地倚靠在枕上,蜷缩起身体。
李润让人将床下的几榻移过来,他靠在榻上合眼,听着母亲原本急促的呼吸声在安息香中渐渐地平复下来。
其余人退了下去,灯也灭掉了大半,只剩得三五盏暖橘色的宫灯自帘外透进来。
暴雨依旧下在暗夜中,狂暴得仿佛永不止歇。
在昏昏欲睡之中,李润忽然听到母亲唤他的声音:“润儿……”
他睁开眼,应道:“我在这里。”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舒缓又平静,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她缓缓地问:“润儿,你父皇呢?”
李润谨慎地说:“父皇十年前驾崩了。”
“……哦,”她声音低低的,如同呓语,“十年了吗?”
十年来一直神志不清的母亲,忽然安静下来,让李润觉得异样。他起身坐到她床沿,俯身看她,低声问:“母妃……你不再多睡一会儿?”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慢慢地支起身子,打开床头的柜子,捧出放置在其中的一个小小妆奁。
这个妆奁用黑漆涂饰,上面镶嵌着割成花朵的螺钿,颜色陈旧,并不见得如何名贵。李润见母亲将它打开,里面的铜镜长久未经磨洗,已经变得发乌,照出来的面容隐隐约约,十分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