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建民站在朱林身边,简单讲了案情,道:“医院那边传来目击者的消息,据目击者说,他正在驾驶,看见有一个人从街心花园冲到公路边,赶紧刹车,然后听到一声响,整个脑壳就麻木了。”
侯大利跟在老谭身后,看小林和小杨提取血迹,道:“我觉得捡到宝了。”
老谭道:“你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侯大利道:“不知道。只不过,这里距离金山别墅很近,我希望是杜强的血。”
老谭道:“现在你不仅是神探,还变成了神嘴。如今DNA检测室进了新设备,两个小时就有结果,希望你判断正确。”
DNA实验室出结论还需要两个小时,三组李明带侦查员调查走访,其他参战人员回单位待命,等待检测结果。
侯大利找到朱林,道:“这里距离三院和金山别墅都很近,和张林林的家也不远,我想去看一看张林林的情况。”
朱林道:“你查过他的DNA,和杜强无关。他是岭南人,去年才来,为什么还要查他?”
侯大利望着三院明亮的大牌子,道:“张林林的身影和葛向东画的入室抢劫案犯罪嫌疑人素描非常接近,和成年后的杜强也很接近,这是一根刺,一直卡在我的喉咙里。”
朱林道:“既然有刺,那就去拔掉。”
朱林、葛向东和樊勇回到刑侦老楼,休息,待命。侯大利和王华直奔医院。王华轻车熟路地敲开保卫科值班室。
保卫科值班室是有编制的正式干部在值班。那干部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十分不耐烦,开门见到王华,才把牢骚收进肚子里。他抓起桌上一包烟,抽了两支给王华和另一个来者,道:“王大队,半夜光临,肯定有麻烦事。”
王华道:“哪里找得到后勤人员的值班表?”
值班干部将挂在墙上的值班表拿下来,道:“梁科长工作细致,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工人们的值班表都要送一份到保卫科备案。你们要找谁?”
王华没有回答,接过值班表,看到了张林林的名字,道:“他是几点钟交班?”
值班干部道:“后勤人员和我们一样,都是九点钟交班。”
街心花园枪击事件发生在八点四十左右,与交班时间非常接近。王华与侯大利对视一眼,又问:“谁请假?”
值班干部给后勤组的值班干部打了个电话,这才对王华道:“没人请假,但是张林林没来。后勤说这个家伙向来遵守纪律,今天没来,也不请假,还关了手机。”
侯大利、王华和保卫科值班干部来到原本应该是张林林值班的后勤组岗位,看到另一个人正在值班。后勤组值班干部又到护士站找马青秀。马青秀脸带愠色,道:“我也打不通电话。张林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吃饭,他给我做了麻辣鱼块。”
街心花园出了枪案,一向守纪律的张林林没有来上班,连女朋友都不知道去向,得到这些消息,侯大利找了个无人处,给朱林打电话,道:“有可能抓到杜强的尾巴了。张林林应该在晚上九点接班,但他没有来,女朋友马青秀也打不通他的电话。我建议通知技术室,再到张林林房间提取生物检材。”
老谭、小杨在刑警老楼与专案组会合,两辆车直奔马青秀租住房间,侯大利、王华和保卫科干部则带着马青秀,前往其租住房间。
马青秀有点茫然,生气地对保卫科干部道:“你给院里报告没有?我今天值班,把我带走,如果出了事,你要负全部责任。”
保卫科干部并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赔笑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事情不知道。”
马青秀见前来问询的年轻男子脸带寒霜,便问面容相对和蔼的胖子:“张林林会出啥事?他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放火,四不杀人,你们无凭无据,为什么找他?如果找错了,是不是要国家赔偿?”
王华道:“国家赔偿是关到看守所以后的事,我们只是调查。”
马青秀嘀咕道:“调查个狗屁!”
来到出租房,马青秀看到门洞处已经有几个壮汉和居委会同志,大家都神情严肃,有的汉子还提着手枪。她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害怕起来,说话声音也带着哭腔,用钥匙开门时,手抖个不停,始终打不开门。
朱林见状,接过钥匙,开了门。
樊勇第一个冲进屋,侯大利第二个冲了进去。经检查,屋内无人。老谭和小林开始寻找生物检材,包括头发、杯子、牙刷等生活物品。
侯大利在“张林林”身上遭遇过滑铁卢,进屋以后,对老谭道:“我当时是突然来到张林林房间,张林林应该没有准备。我在卫生间的浴盆里找了十几根干燥的头发,又到床上找了十来根头发,这些头发全是同一个人的,但是与精液DNA没有比对成功,这个结果让我消除了对张林林的怀疑。如果张林林真是杜强,我有点纳闷,为什么他和马青秀的房间里全都是其他男人的头发。”
老谭道:“简单,马青秀给张林林戴了绿帽子。”
侯大利摇头道:“我怀疑张林林是故意弄了头发来,布下疑阵。”
如果没有侯大利提醒,老谭还会按照常规程序来寻找生物检材,经过提醒以后,他开始警惕起来,安排小林和小杨除了仔细搜集头发之外,尽量多提取其他生物检材。
现场勘查完毕,技术员共提取了牙刷、牙膏罐、水杯、指甲刀、空气清新剂、时钟、棉签袋、运动鞋、面巾纸块、洗衣粉、垃圾筒里带血的纸巾等14件生物检材。
提取完毕,老谭道:“这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张林林就算再狡猾,也得露馅。”他突然发出一串爽朗的长笑,又道:“神探如果被犯罪嫌疑人耍了,那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重案大队侦查员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的。”
小杨也笑,道:“我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大家在喝酒时都高兴高兴。”
侯大利一脸糗样,道:“如果这一次比对成功,那我就在阴沟里翻了船。当时采集头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采集了DNA检材,没有想到啊,上了个大当。”
两个小时后,DNA实验室传来一条爆炸性消息:案发现场血迹DNA与杜强DNA比对成功。
得知此消息,所有参战人员积累在身上的郁闷一扫而空。以前大家都在猜测杜强是死亡还是失踪,如今终于得到答案,杜强没有死,而是潜伏在江州。侯大利一直怀疑杜强没死,现在他的怀疑得到证实。至此,吴开军和黄大磊案的凶手便直指杜强。
现在,找到潜伏的杜强便是刑警支队最重要的任务,刑警支队迅速打印了杜强二十岁时的相片。
三个小时以后,DNA实验室传来另一条爆炸性消息:张林林房间里的生物检材查出三个人的DNA,一个是马青秀的,一个与杜强DNA匹配,另一个是从头发中提取到的DNA,暂时没有能与其他人匹配上。
张林林便是杜强。刑警支队迅速打印了杜强化身为“张林林”的最新相片。
除了寻找杜强以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谁打伤了杜强?既然有人打伤了杜强,那么,前一阶段争论的一个凶手还是两个凶手的答案便浮出水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个凶手的可能性更大。
侯大利昨夜几乎通宵未睡,早晨便多睡了一会儿,到对面餐馆吃了早餐后,见到师兄林海军正在院内和旺财一起玩耍。
旺财是警犬,大李也是警犬,两者的性格却完全相反。大李非常威严,平时不怎么搭理人,只跟朱林和樊勇亲密无间。旺财则相反,对专案组成员都挺亲密,凡是进过专案组的警察,都没羞没臊上去闹着玩。大李和旺财性格差异大,可是都有一个神奇的特点——谁是警察,谁不是警察,分得特别清楚。有一次市委政法委书记杜军和局长关鹏来到了刑警老楼,旺财给了杜军一个大白眼,然后在关鹏面前嬉皮笑脸,极不自重。
林海军来到侯大利身边,道:“你的观点是对的,凶手是两个人。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相似点?绑在脚底的自行车内胎,鞋套,单刃刀,雨伞遮挡镜头,没有可提取的指纹,成功躲避监控,你能不能解释这些相似点?”
侯大利道:“吃饭没有?”
林海军神情冷峻,道:“我不是来吃饭的。到三楼资料室,放投影,我们要好好讨论一下这个事。”
侯大利在前,林海军在后,两人从一楼到三楼,没有寒暄。进了资料室,侯大利打开投影仪,道:“先看哪个案子?”
林海军道:“从丁丽案开始,最后到黄大磊案。”
投影仪启动,丁丽案卷宗出现在幕布上。侯大利持遥控器,控制播放进度。
与侯大利配合,林海军获得了一种很愉快的感觉。凡是他想细看的时候,侯大利便会主动停下来;凡是他不想看的,侯大利必然会快速前进。两人语言不多,配合默契,用了一个小时就将卷宗拉了一遍。
看完之后,林海军道:“当前有三个关键点,一是凶手如何知道唐山林和黄卫的具体行踪,二是谁会枪击杜强,三是几个案件在证据上的相似点。这些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老朴曾经提过第一个问题,侯大利到现在还无法回答,只道:“追捕杜强是当前重中之重。抓到杜强,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林海军突然陷入沉思,过了几秒,道:“今天见面很有收获,我有事先走一步。”
林海军回到刑警新楼,找到宫建民,单独汇报:“我刚才在专案组资料室将几个案件全拉了一遍,在和侯大利讨论问题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想法。我觉得,支队里有人给街心花园枪击案的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这个嫌疑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支队里的人。”
宫建民顿时严肃起来,道:“这是谁提出来的观点?”
林海军道:“我根据事实进行的推测。”
宫建民道:“你是和侯大利在一起的,他是否知道?”
林海军摇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有了这个念头,赶紧过来单独汇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宫建民神情缓了缓,道:“这类事非常敏感,你单独跟我联系,绝对不可散布出去。”
林海军离开办公室之后,宫建民在办公室阴沉着脸,给朱林打电话,请他和侯大利到刑警老楼。
朱林和侯大利来得很快,进入支队长办公室后,发现政委洪金明也在场。
宫建民开门见山,道:“林海军刚才在你办公室,对你说了什么?”
侯大利道:“前一阶段,林大队认为唐山林案和黄大磊案是同一个凶手,街心花园枪击案以后,他觉得自己判断失误,到老楼资料室又拉了一遍案卷。拉完之后,他没有说几句话,匆匆离开了。”
侯大利所言与林海军本人所言基本一致,宫建民这才放心,道:“朱支是支队老领导,保密意识强,领导们都很放心。侯大利工作时间短,保密工作能否到位,我在这里实话实说,领导们还是有隐忧。刚才林大队从专案组过来,也提出了有内鬼的想法,吓了我一跳,真担心是侯大利泄密。还好不是,虚惊一场。”
洪金明道:“朱支,你是什么意见?”
朱林道:“我信任侯大利。林海军综合手里的信息后提出有内鬼,算是不谋而合,这说明我们以前的思路还是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