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洗澡,你在床上等我。”张林林在洗浴时,想起了三点式女子躺在床上的模样,身体起了明显反应,剑拔弩张。他擦干身体,朝卧室冲了过去。
卧室响起马青秀的声音:“你慢点,能不能来点前戏?啊啊……老公,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此刻,被绑在床上的女子终于挣脱了衣服做成的绳索,披上外衣,关紧卫生间的窗,又关掉了卧室门,然后站在窗口大喊救命。喊破嗓子以后,楼上终于有人报了警。警察过来以后,隔着防盗门问明情况,给女子父亲打了电话,女子父亲这才拿着钥匙赶过来。
打开房门,女子扑到父亲怀里,哭声震天。
入室抢劫是重罪,刑警二中队闻讯过来查看现场。入室飞贼手脚相当干净,二中队勘查现场后,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上班之后,二中队侦查员马兵按规定将新发案件录入合成作战数据库。
随着社会信息化高速发展,电信网络诈骗等新型违法犯罪频发,大案侦破难、小案防控难、流窜打击难。市县区公安机关受制于警种部门壁垒、信息孤岛林立、技术手段滞后等因素,难以完全适应新形势,因此,江州率先在全省建立起了网上合成作战室。
马兵一夜未眠,录入案件时,不停打哈欠发牢骚,完成录入工作以后,才与搭档何勇一起出去吃早饭。两人熬了一个通宵,蓬头垢面,眼圈发黑,脸色灰白,极似打了一个通宵麻将的闲人。
清晨的街道有匆匆行走的人,他们刚刚从温暖的家中出来,向各自的工作岗位走去。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入室抢劫案,也没有人担心走在路上会遇到坏人。他们在安享生活的时候,没有想到有无数警察在负重前行,维护一方平安。
侯大利原本想睡懒觉,可是田甜还有事情,便早早起了床,陪着田甜到外面小店吃早饭。然后,侯大利到刑警老楼,田甜去刑警新楼。
侯大利来到三楼资料室,打开投影仪,查看丁丽案卷宗。
丁丽案一直是由葛向东和樊勇负责,大半年时间里,案子没有突破性进展,卷宗却是悄然增加。此刻摆在侯大利面前的卷宗有厚厚七本,经过葛向东和樊勇筛选,最重要的线索汇集成一个卷宗。
以前在这个时候,田甜经常会泡上一杯香浓咖啡,坐在侯大利身边,一起分析卷宗中的问题。田甜离开后,新搭档很少出现在资料室。王华明显不适应105专案组特殊的工作任务和工作环境,经常在办公室无所事事,显得颇为无聊。
当朱林、葛向东陆续到达之后,新搭档王华也来到刑警老楼。他在朱林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又转到三楼资料室。
王华没有急于进门,在门口打量靠在沙发上看投影的侯大利。
“组座,看得好专心。在看什么?”王华走进屋,坐在侯大利旁边,丢了一支香烟过去。
侯大利接过香烟,没有抽,放在鼻尖嗅了嗅,道:“丁丽案卷宗。老葛和老樊近段时间收集了不少资料,需要消化。”
“丁丽案过去十几年了,刑警支队年年都会将这个案子拿出来研究一番,到目前为止,没有结果。组座虽然是神探,但是基础条件就是这样,一时半会儿很难突破。我说得难听一些,警察不是神,不是每个命案最终都能侦破。”
王华打了个哈哈,继续道:“我不是打投降主意,也不是有意拖后腿,事实就是这样。破案和科研一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凭我的经验,这个案子如果能破,还得从其他案子牵出来,要想凭现在的材料炒出一桌山珍海味,几乎不可能。”
在侦办系列麻醉案中,侯大利和王华有过合作,再加上王华和师父李超是好友,因此他对胖子王华印象不错。他拿起火机给王华点了烟,道:“如果不认真研究案子,就算其他案子出来了,也不一定知道新案子是否和丁丽案有关系。案案相靠,前提是我们把老案子吃得很透。”
“这句话有水平,能用辩证眼光看问题。”王华竖起大拇指,道,“今天没啥急事,我请个假,回治安那边处理一点小事,都是扫尾巴的事。如果有事,打电话。”
侯大利道:“为什么要向我请假?”
“我虽然是治安一大队的副大队长,但是来到专案组,就得按照专案组规矩办。我刚才给朱支汇报了工作,朱支说得很明确,你是副组长,我是组员,组员外出,得给副组长说一声。当了二十年警察,立正稍息的纪律还是懂的。”王华摇头晃脑地说了理由,又一摇一晃地离开了资料室。
葛向东、樊勇和田甜初进105专案组时,与王华现在的状况差不多,坐在刑警老楼,总觉得无所事事。进入角色以后,事情接踵而来,丝毫不比原单位轻松,这是几人的共识。
侯大利继续放投影,幕布上是葛向东和樊勇在前期收集到的资料。经过大半年时间调查,有两个事件成为卷宗重点:一个是国有胜利煤矿拍卖,另一个是江州机械厂并购案。
侯大利在前期先后将注意力集中到石秋阳系列杀人案和王永强系列杀人案,听过葛、樊小组通报工作进度,却没有真正进入脑海中。此刻,105专案组负责的命案积案只剩下丁丽案和杨帆案。在侯大利心中,王永强肯定是杀害杨帆的凶手,只是无法锁定证据,因此,命案积案实质上只剩下丁丽案。他将注意力转向丁丽案,重新研读葛、樊小组前期成果就非常重要。
对于江州机械厂并购案和胜利煤矿拍卖案,侯大利没有先入为主划分重点。只不过看了胜利煤矿拍卖案的几个主要玩家以后,注意力顿时被完全吸引,暂时将江州机械厂并购案放到了一边。
胜利煤矿是国有煤矿,准确来说是镇政府所有的小煤矿。改革开放初期,小煤矿多是乡镇政府开发,俗称乡镇煤矿。小煤矿标准不断变化,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年产六万吨,进入新千年后,标准为年产十五万吨。胜利煤矿年产在三十万吨左右,有两个矿井,属中型煤矿。拍卖前,煤炭市场行情不好,胜利煤矿经济极度恶化,煤矿工人为了讨要工资,数次围堵市区两级政府,弄得胜利镇政府焦头烂额。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胜利煤矿出了冒顶事故,死了两个工人,镇长和分管镇长被撤职。当江州市实施“抓大放小”改革时,胜利镇便顺势拍卖胜利煤矿。拍卖了胜利煤矿,镇里税收收入不变,不必承担风险,虽然少了可支配收入,但是减少了大麻烦。
胜利煤矿资源还算丰富,基础条件不错,有五家公司参加投标。第一家负责人是夏晓宇,他是作为侯国龙代表参加投标;第二家负责人便是丁丽的父亲丁晨光;第三家负责人是金传统的父亲;第四家负责人是矿老板黄大磊;第五家负责人则是非法集资进监狱的秦永国。
这是一串如今如雷贯耳的名字:国龙集团和丁工集团如今成为全省机械汽摩行业龙头,国内有名,并有产品走出国门;金家是江州排名第一的地产商,实力强劲;黄大磊是豪气十足的矿老板。
而在当年,这群大佬还曾经争夺过一个乡镇煤矿。
看完资料已经是十一点,侯大利关掉投影仪,转身又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新改版的江州公安案件管理系统,输入用户名和密码,进入主页面,习惯性查看江州全市新发案件。很快,昨天晚上发生的一起入室抢劫案吸引了侯大利的目光。自从担任副组长以后,侯大利脑子里满是丁丽案的细节,这次入室抢劫案除了没有死人以外,和丁丽案非常相似。
刑警办案有路径依赖,这个路径很隐蔽,是以前的成功经验积累出来的,在办案中不知不觉就会采用原来行之有效的方法。惯犯作案同样有路径依赖,也是以前成功经验积累出来的,在作案时往往不知不觉就使用原来行之有效的方法,这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也是惯犯最擅长的。
侯大利发现昨晚入室抢劫案和丁丽案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顿时眼前一亮。
看了主办侦查员的名字,侯大利便拨通了马兵的电话。马兵接到电话,先是打了个哈欠,道:“你要来二中队,做啥事?了解昨晚的入室抢劫案?来吧,我还在中队。”侯大利听到哈欠声,道:“昨晚没有睡好?”马兵道:“熬了一个通宵,今天还接着开会。你赶紧来,我还指望中午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搭档王华要回治安支队处理遗留问题,侯大利便来到二楼葛向东办公室,准备叫其一起前往二中队。
葛向东办公室犹如法医办公室,侯大利进门便看见了三个骷髅模型。尽管是模型,骷髅黑洞洞的眼睛瞅着大门,还是经常吓得误入此地的其他人退后两步。除了模型以外,桌前还有用于临摹的木架子,木架子上画了王永强案中的受害者杜文丽的脸,只不过一半画了皮肤,另一半则是骨骼。
葛向东洗了手,便跟随侯大利一起前往刑警二中队。侯大利曾经在二中队实习过,与丁浩、李超、马兵、何勇等人关系处得相当好。二中队新队长大董得知侯大利和葛向东要来,就特意在对面餐馆安排了一顿便餐,不值班的侦查员全部参加。
大董与来客握手后,道:“上次大利请我们吃了江州大饭店,还让特级厨师亲自上阵,这实在是破坏我们的幸福感。为什么?原因很简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过五星级手艺,再来吃对面小餐馆,确实不怎么样。我们花了半个月才适应原来的味道。今天你别请我们吃饭了,就吃你以前吃过的味道。”
寒暄之后,侯大利和葛向东就来到马兵办公室,听马兵讲案子,看现场勘查相片。
“有指纹吗?”
“没有指纹,犯罪嫌疑人戴了手套。”
“脚印呢?犯罪嫌疑人穿的什么鞋?”丁丽案的凶手在脚上绑了自行车内胎,这是一条重要线索,所以侯大利第二个问题就是脚印。
马兵拿起勘查相片,看了一眼,道:“据受害者说,犯罪嫌疑人临走时,打扫了现场。他戴有帽子,不会掉头发;没有抽烟,也没有使用受害者家里的水杯,很难提取到生物检材;临走时,还拖了地,擦了椅子,屋内没有脚印,后来我们顺着墙壁外置水管才找到脚印。”
墙壁上的脚印很清晰,侯大利看罢相片,又递给葛向东,道:“犯罪嫌疑人很小心,留下的脚印估计没有太大用处。”
马兵打个哈欠,道:“就算没有用处,我们也得查,否则,就是玩忽职守。玩忽职守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是把我们公安装进去。”
听闻“玩忽职守”四个字,侯大利和葛向东相顾苦笑。
今年江州有两名民警因玩忽职守被判刑。第一个是江州下属县户籍民警没有认真审核改名申请,十七年后,涉嫌玩忽职守被抓;第二个是辖区发生爆炸,民警因为检查不细而被判玩忽职守罪。此两案在江州公安界引起了强烈震动,害得大家提起“玩忽职守”就神经过敏。
“只抢了三万块现金,不要存折和首饰,减少流通环节可能存在的风险。这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惯犯。”侯大利一边说话一边回想丁丽案,“犯罪嫌疑人猥亵事主没有?”
马兵耸了耸肩膀,道:“推开乳罩,露出乳房以后,他突然停止,没有继续侵犯。”
侯大利继续翻看卷宗,咦了一声,道:“他撕破了事主放在床边的衣服,用碎布条捆绑事主手脚,这个绑法有点奇怪,非常专业,得找专家看一看这种绑法有什么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