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鸭骨上的DNA1

田甜脸上没有笑容,冷冷地道:“再次尸检,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结论,我对尸检结果负责。”

“现在的疑点是行凶时间和死亡时间不一致,能不能通过解剖来确定这一点?”侯大利在刑侦系学过刑事法医学,只不过作为侦查员和专业法医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他知道能够通过解剖尸体确定这一点,但是自己做不了。

田甜道:“得看尸检情况。”

“从血迹来分析,两个时间点不一致。具体来说……”侯大利想仔细给女法医讲一讲他通过案卷发现的疑点。

田甜打断了侯大利的话,道:“你不必讲原因,我会独立判断。”

侯大利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田甜道:“该出结果的时候自然出结果。”

田甜态度生冷,技术还是出众的,两天后给出新的尸检报告。在报告中有一条是“早期急性缺血性脑细胞坏死”,田甜对此的解释是:“神经元变质一般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血液循环才发生,死亡以后,生化过程就停止。也就是说,受害者不是立刻死亡,还曾有过一段时间呼吸。从神经元细胞缺血性坏死的状况来看,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小时左右。”

尸检结果与侯大利从血迹推导的结果非常接近,朱林拿到报告以后,立刻重新启动案件,并点名让侯大利参加此案。

案情分析会上,侯大利按照朱林要求,在黑板上手绘了三维视图,梳理了发现陈凌菲没有当场死亡的经过。

“血迹形态在重新构建现场的过程中往往很有用,在此案中有不同的血迹聚集,大部分是中速度血迹,包括咳嗽、头发涂抹等等。墙上的血迹有抹痕,来自多个方向,有的地方出现叠加……从这些血迹我们就能看出受害者曾经有过移动,通过此点可以判断行凶时间和死亡时间并不简单相等。”

侯大利是新入职刑警,面对一群经验丰富的重案大队老刑警并没有怯场,根据自己的发现如实分析。

朱林以前曾经设想过由侯大利来办命案积案,当初只是设想,对侯大利真实能力并没有完全把握。此时听到侯大利分析血迹,其想法变得明晰起来。

刑警支队副支队长、重案大队长宫建民安排道:“第三组负责重新调查陈凌菲案。”

重案大队共有侦查员四十八人,下设八个探组和一个机动探组,两人搭档,两档一组,每组一辆警车和两台电脑,警用装备则按标准配备。

第三组组长李明满脸苦相。他手里还有一个入室抢劫案,若是重启陈凌菲案,人手实在是紧张。

朱林道:“李明,你是老刑警了,就别在这里愁眉苦脸。任务是一拨一拨来,有时紧有时松,这个我们控制不了。我知道三组人手紧,但是,我问你,哪个组人手不紧,哪个组没有案子,你说说?入室盗窃案已经有眉目,相对轻松些。把侯大利抽调过来,让他参加陈凌菲案调查。”

会议结束,李明将侯大利叫了过来,道:“你在二中队实习过吧?我们组刚从二中队调了李超过来,你就和李超一起办这件案子。”

侯大利喜道:“师父也调过来了?我在二中队实习的时候,他是我师父。”

李明道:“调令刚发,他下午过来报到。你们两人熟悉,那就好。李大嘴和你负责调查陈凌菲案,有什么线索给我报告。如果需要增加力量,可以跟我讲,统一安排。”

下午,侯大利正在研究陈凌菲案时,李大嘴找了过来。李大嘴进来就是当胸一拳,道:“你这个富二代,还瞒着师父。”

侯大利笑道:“当时师父也没有问我爸是谁呀,我不能自我显摆吧?”

李大嘴在资料室转了转,道:“资料室是刑警队的冷板凳,与其在资料室,不如到二中队。我在二中队待惯了,挺不想来。重案大队缺人,一纸调令,我不想来也得来,鼻子压住嘴巴,我是没的法。”

侯大利泡了茶,端给师父。李大嘴闻了闻茶香,道:“这是你自带的茶叶,高级呀!支队发的茶真是狗屎。”

侯大利从柜子里又拿出一罐茶,请师父带回去喝。李大嘴拿起茶叶,道:“这茶很贵呀。”

侯大利笑而不答。

“徒弟孝敬一盒茶,我还收得起。”李大嘴又道,“我是才调来的,你是二大队借过来的,李明把这案子丢过来,说明什么?说明李明对破案没有信心。虽然说行凶时间往前提了,可是其他条件都没有变,还是一头雾水。”

侯大利下定决心要侦破陈凌菲案。与杨帆案相比,陈凌菲案则有太多有用信息,若是陈凌菲案都破不了,那么更不用提杨帆案。

“师父,走吧,我们到陈凌菲家里看一看。”

“慌啥,我屁股还没有找到椅子。”

“屁股和办公椅都在,不会跑。但是时间拖得越久,办案难度就越大。”

“说得有道理。”

侯大利下楼,开着越野车到现场。

案发以后,代小峰没有再进入新房,新房钥匙就交给了陈凌菲母亲。

侯大利和李大嘴来到案发现场时,陈凌菲母亲已经等在门口。陈凌菲母亲是江州师范学院的副教授,书卷气很浓,神情严肃,眉头紧锁。她打开房门,道:“案发后,没有人进来。我总觉得你们还需要来查看现场。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女儿的案子。”

侯大利携带了鲁米诺试剂和紫外线灯。在拐角楼梯处,他打开紫外线灯,能看到鲁米诺反应,血滴形状与卷宗上的基本一致。

李大嘴在客厅与陈凌菲母亲聊天。陈凌菲母亲聊着天,眼光不时朝向专心看现场的侯大利。半小时以后,陈凌菲母亲忍不住问道:“这个警官在查什么?有新发现?”

李大嘴道:“破案和科学实验一样,得反复研究。”

陈凌菲母亲摇头,道:“不一样。实验不会伤人。凶手杀了我女儿,我要给她讨回公道。”

侯大利终于收起了紫外线灯,又到门和窗前面用放大镜观察了一会儿,再来到客厅。

陈凌菲母亲道:“有没有新发现?”

侯大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陈凌菲遇害前有没有不同寻常的状况、与平常不一样的细节?”

陈凌菲母亲不停摇头,道:“以前的办案警察问过这个问题,实事求是地讲,真没有发现异常。女婿代小峰那一段时间很忙,经常加班。女儿积极备孕,反正挺正常。”

侯大利道:“你女儿有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陈凌菲母亲道:“以前小时候,我要求她记日记,每天还要检查。读大学以后,她就没有再记日记了,把一个良好的学习生活习惯丢掉了。后来,有微博以后,她倒是经常在微博上写点小文章,我每篇都看过,没有异常情况。”

离开陈凌菲的家,侯大利和李大嘴坐上车。

“重案大队都是老刑警,办案很专业。你这个新刑警能通过血迹修正作案时间点,真的很厉害了。要想进一步挖掘出猛料,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是很难。”李大嘴又道,“受害人的妈妈性格强势,大概是老师当久了。一般来说,强母弱女,据陈凌菲同学和同事讲,陈凌菲待人接物很温和,有时还有点傻天真。”

“师父,我们去查物证。”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每天做一点,循序渐进,才能坚持。”

“晚上请你吃大餐,把丁队和中队同事约上。”

“大餐当然可以吃,你向我们隐瞒身份,大餐算是道歉吧。”

回到刑警支队,两人进入物证室。

陈凌菲案的物证摆在桌上,零零散散一堆,各有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