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样陌生疏离的母亲,一幕幕似还历历在目。
“你们可否发自内心想过,阿娘进退两难,夹在手心手背炙烤的中间,会是何等的煎熬?你们又可曾想过,哪怕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流落在外,哪怕没有姓名,哪怕不知所踪,哪怕一切被磨灭抹杀丢到无间地狱自生自灭,阿娘亦会想着有朝一日带你们回家。只要是我的血肉,我怎甘愿放弃?为何我十月怀胎,数次血崩,一次次走进鬼门关,九万年朝朝暮暮含辛茹苦俱能一笔勾销,只因我会对明月笑?”
“明月就算是千万的不好,然去岁诸神之日时,她想与我一刀两断,她用恶毒话语情愿背负骂名,也不想我陷入两难。我要说,她是有千万的好,只是你们看不到千万之一。即便看到,亦会用你们的所思所想,把一切的好变作恶毒,然后歇斯底里去说小月是开在无间口的恶之花。她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的血肉啊,我焉能厚此薄彼,我焉能亲眼目睹你们自相残杀互相走上不归路,直到最后我要看着我一个个的孩子,成为一座座墓碑在孤寂的坟前吗?”
雪挽歌喊罢,浑身抖动了数下。
楚云城靠近她,想要出声安慰。
昔日丈夫的手还没有碰到雪挽歌,她便像是有心理阴影,触电般往后退去。
不经意地抬眸,发红的眼睛看向楚云城时,只余下无尽的憎恶和嫌弃。
夫妻情分,半点不剩。
还在同一个水深火热的家。
因为孩子的生命体,是那割舍不掉的牵挂。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便走到楚南音的身边,她将自己一针一线罗织出来的大氅,披在了楚南音的身上。
“阿音,你不只是大楚的公主,还是大楚的紫薇花。”
紫薇花,乃是大楚的国花,又名南音。
楚南音的名字,是雪挽歌用心取的。
紫薇花,有祥和安定之意,还有着对未来美好的期许。
那一刻,母亲的话如流水没入了楚南音的心涧。
连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金纱绸缎倾覆盖下的两个眼窟窿,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自金瞳被挖后,她每次流出来的眼泪,都是淌着血水的。
雪挽歌眉眼深邃温柔,动作轻柔地擦拭掉了楚南音淅淅沥沥挂在面庞的眼泪。
“阿音,你会有美好的未来,摒弃那一切。”
她温声道:“阿娘知道,你现在很难熬,你昼夜痛苦不安,你也深陷绝望。阿娘想说,不要去怨恨小月,你们都是一样需要从恩怨纠葛厮杀出的低谷走出去的孩子,只是你们低谷的时间段不一样,她早在九万年前,于襁褓之中,就独自去了最难的无间地狱。当然,阿娘不是对比,是期许,期许你能走出去,你比她好得多,她孤身一人走出去,你身边还有很多亲人,有阿娘,不是吗?”
“阿娘,抱歉。”
“傻孩子。”
雪挽歌微微一笑,浑身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