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国内团老白开始发力外,徐铜鹰还打听到老白同时启动了境外商务团的旅游方案,没错,就是老白根据董锵锵的建议、自行设计的基于一欧元酒店的方案,而且据说已经开张,就在老白的大本营汉诺威,那儿的国际展会即使在非典期间也从未停歇,只是老白似乎并没完全执行自己提交给投资人的方案,而是用一欧元酒店当了个噱头,比如六天五夜的行程中只有一晚安排在一欧元酒店下榻,其余时间都拉去能购物的地方血拼。
非典期间出国参展的人因工作必须待在展厅,不管男女,逛街欲和购买欲都如烈火烹油,虽然他们都不是很在意一欧元酒店,但一欧元的价格多少还是给他们的占便宜心理提供了情绪价值,所以生意出人意料的受欢迎,仅在汉诺威就成了两大一小三个商团。
任谁都能看出来,非典的衰败像针强心剂注入进老白的血液,老白终于回到了所有熟悉他的人印象中他2003年前的状态。此时盘旋在所有股东脑中的问题只剩一个:上半年说话就过去了,就算老白从现在开始发力下半年,还能来得及完成投资人要求的全年业绩么?毕竟那可是按市场原有状态再加创始团队全年打鸡血去估的,而现在不仅创始团队中有人退出,有人虽没退出但也是隐退状态,股东之间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理念之争。
董锵锵虽为老白的迷途知返高兴,却隐隐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老白转变的似乎有些太快,生意也恢复的太顺,更关键的是,旅游行业向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老白账上虽不缺资金却处处被投资人股东掣肘,如此多的动作需要的资金量又从何而来?乐白德国的账户里有这么多钱么?还是说他找到了强援?
一想到“强援”,董锵锵的脑海中猛地闪过老白之前说过的话和廖成的样子:“如果年底真完不成业绩,我想让廖成进来当乐白新的投资人,把之前的汤和季都清出去,当然也包括徐,雷兰亭说他也能试着帮我寻找新的金主……”
他还在自顾自想着,徐铜鹰那边有人找,临挂电话前,徐铜鹰让董锵锵有空多和老白沟通,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劝劝心高气傲的老白,该低头时低头,该服软儿时服软,非典结束在即,趁着那些大旅游公司还没缓过元气,小旅游公司没缓过神儿,想办法尽快和投资方搞好关系,多拉团,多成单,持续内耗只会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
想到乐白最近不管是股东层面还是业务层面都有很多新的变化,自己也依然是乐白小股东,董锵锵挂了电话没多久就给老白拨了过去,他和老白在很多事上有矛盾是一回事,但事关乐白未来命运,该过问的还是得过问,毕竟两人也没真撕破脸。
老白接电话时似乎正身处一片闹市之中,背景音夹杂着喧嚣的音乐声、高低不同的人声,以及车辆鸣笛声。电话接通后又过了几十秒董锵锵才听到老白熟悉的男中音:“老董,啥事儿?我在波恩带团呢。”
对方的声音很平淡,和喧闹的背景音形成鲜明的对比,既没有不耐烦,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又开始带团了?恭喜啊。”董锵锵作出一副刚刚知道的样子,“你是带人参观贝多芬故居呢么?”
“那个看完了,现在在这边一个公园里欣赏秦始皇兵马俑的仿制品呢,也是正好赶上了。”
“前几周收到股东变更的公司函,当时签完就寄回去了,你收到了么?”董锵锵继续抛出无关紧要的话题,他相信老白一定不会关心这种琐事。
“哦,你说乐乐那个?国内应该处理完了吧?最近太忙,顾不上。哎,老丁,你去帮她们照一下。”老白的最后一句明显不是对董锵锵说的。
“老丁也在?”董锵锵顺势把话题一点点扯到自己关心的话题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非典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你这边怎么样?(业务)已经恢复到非典前的几成了?听说你前阵子拉了个团还找了市长给你当地陪,有这事儿么?”
“你听老徐说的吧?”老白“嘿嘿”一笑,刻意的谦虚中还是能听出几分得意和骄傲,“闲了那么久,简单活动活动,不值一提。至于旅游团嘛,(恢复的)没那么快,几成暂时还看不出来,我也不想想(这个问题),先做了再说。”
“也对,”董锵锵附和了一句后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现在还喝么?”
“戒了。听人劝,吃饱饭。”老白爽朗笑了两声后又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对方听完似乎不住地和老白道谢。
董锵锵听着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半夜酗酒的酒腻子老白么?怎么一个月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然后又忍不住感慨,你要早这样也不至于被房东赶出来。
“少喝好,喝酒容易误事。”董锵锵低声嗽了嗽嗓子,“有个事想问你。”
“想了解什么?”
“老徐说……你和投资方现在的关系有些僵,有这事么?”
“没错。”老白听完也没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大方承认后马上反问道,“她是让你来当说客么?”
“她希望你有空时给国内打个电话,不是道歉,也不算求人,就是说说你的不易,就算他们不理解,至少也别耽误你做事。”董锵锵字斟句酌道,“大家也没到势如水火那种地步。”
“你们都在担心我完不成业绩对赌吧?”老白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担心。
“非典这种属于不可抗力,碰上了谁都没办法,我查过,投资协议的条款里有过约定,由于不可抗力的天灾导致的收入不达标可以作为例外。”
所以在他听到徐铜鹰后面说的话时,就觉得一切虽是意料之外,却又都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