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车子驶出机场,向着科布伦茨的方向前进。
可能是达成了预想目标,老白整个人看起来松弛了不少,说话也不像餐馆谈话时那样给人很重的紧绷感,一路说说笑笑。董锵锵一度有些恍惚,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汉诺威的岁月。
车子很快驶过德意志之角,老白找了家加油站,趁老白交钱的功夫,董锵锵端着咖啡对着远处巨大青铜雕像的背影愣愣出神。
“想什么呢?”不知何时,老白站在了他身后。
“出发时是冬令时,回来还是冬令时。”董锵锵用咖啡杯指着河两岸郁郁葱葱的绿色感慨道,“树却都绿了。”
“中午已经有那么点儿初夏的意思了,但早晚还是凉。”老白走向汽车,“走吧,快点儿开应该中午就能到。”
直到在特里尔董锵锵家门口,老白一句和佟乐乐的感情现状都没再提,途中只没头没尾的扔出一句“如果你喜欢某样东西,就让它自由。有一天它回来了,那它才是你的。如果没回来,那它永远都不是你的。”
见老白看的很开,董锵锵不知两人是否已彻底翻篇,也不好意思没完没了的打听,只能浅尝辄止旁敲侧击,要留他在客房住几天再走,两人正好仔细盘盘他下一步的计划。
对董锵锵的邀请,老白几乎是毫无犹豫的拒绝,推脱过几天法兰克福还有个图书展会要安排,必须马上走。分别时不忘提醒董锵锵如果他和端木买了大众的看涨期权,务必告诉他期权名称和所属发行机构。旅游团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到非典前的水平,他也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的选,只能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多方尝试。董锵锵不置可否,从车上一件件搬行李到门口,“雷达”绕着董锵锵前蹦后跳,肉眼可见的开心,猫则坐在门口警惕地注视着两人。
老白发动汽车,刚要离开又想起什么,摇下车窗:“你和孙涛现在还有联系么?”
“在国内联系过一次,家具的事有眉目了。”
“2月初国内办了一次中德行业论坛,有70多家德国大中型企业参加,德国工业联合会的老大说欢迎中国企业向德国机械制造、电子和化工方面的中小企业投资。你回头问问孙涛,如果有来德国考察投资环境的商务团也介绍几个给我呗,大家都不是外人,我这情况他也了解。”
从内心讲,董锵锵不愿问孙涛这种事儿,但拒绝老白似乎又太不近人情,本来拒绝借钱给对方就让他有内疚感(虽然大可不必),只能答应帮问问,然后在猫狗的陪伴下目送老白一骑绝尘消失在视野之中。
到了家自然要先去和房东打招呼,结果见到房东却被吓了一跳:原来房东正打着石膏在家养伤。细问才知房东再次在后院遭到野猪袭击,万幸有“雷达”临危不惧才又逃过一劫,却因摔倒而骨折。房东随后联系了猎人俱乐部,猎人过来了两次却都无功而返,第三次说什么也不来了,只劝房东多加小心,最好能自己考个猎人证。
由于受伤了不方便活动,菜地也就没法收拾,院中杂草很快就越过菜地的边界,雄赳赳气昂昂地占领了本属于蔬菜的地盘儿,家禽们也无所顾忌地在菜地里奔跑。考虑院子一直是董锵锵打理,而且很快便会回来,房东也就懒得再找小时工,任由院子乱糟糟的。董锵锵从厨房向院中张望,能看到池塘的冰早就化了,有几个地方不知为何塌了下去,他猜测也许是被野猪踩的,杂草烂叶在水面左右摇摆,水下显得黑黢黢的,似有不少淤泥沉淀其中。
他有心告诉对方自己或许有办法帮对方解除野猪威胁,但一想到杜蓝的提醒就打了退堂鼓,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取出最大的中国结送给房东冲晦气,告诉对方最迟周末就会帮她收拾院子。
收了礼物的房东喜笑颜开,连说不急,又夸董锵锵一回来房子里不知多了多少生气,这几天恰逢她最好的闺蜜举家移民美国,她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她也能给教友打电话,但她不想对方知道自己受伤的事,现在董锵锵回来了,终于有人能跟她每天聊天了,她很开心。另外骨折后她就没法开车,只能走下山坡去超市购物,但买多了又拎不动,只能麻烦董锵锵帮买蔬菜水果和日常用品,董锵锵接过清单,答应晚上帮她都买回来。
上楼前,房东把属于他的一摞信交到他手中。
他吭哧吭哧把行李箱依次搬上楼,顾不上拆信和收拾行李,先给董母打电话报了平安,让董母不要担心,以后他会争取每周末给家里打电话。
信虽多却只有三封重要,一封是银行,通知他账户已解冻,这个他在国内已经知晓。一封来自海关,鉴于他几次验血验尿的抽样检查全部通过,已将他移出观察名单。信的最后提醒他要严格守法,选择在德国就医,尽量不从祖国邮寄药品。还有一封是他的美国旅游签证,他等了一个多月,已经做好被拒签的准备,万没想到回趟国竟然把签证等下来了。
他从箱子里翻出单反,站在阳台拍了后院及小树林的全貌,又拍了自己的卧室和公共卫生间,再抱着猫狗录了段视频,准备跟董母分享后院的风景,但没敢提小树林里有野猪出没,最后把照片和视频导入移动硬盘,准备带到图书馆传到乐白的服务器让董母在家下载。
等他下了楼,赫然发现硕大的中国结已经高悬于玄关。
大学还没开学,他以为图书馆可能没多少人,到了才发现校园里的学生并不少,猜测是准备考试的。但当他走向图书馆时却碰上怪事:如果是一人走过他身边,那人会对他侧目斜视,如果有两人或更多人走过时则会对他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他以为脸上或衣服上有没擦干净的地方,但检查后却发现毫无异常,他不知那些人什么毛病,也懒得猜测。
在图书馆存包时他刚把柜门打开,就有人从后面重重撞了他一下,如果不是反应快,他肯定脸得贴柜门上,他以为对方是不小心,转过头却发现撞他的人正气势汹汹地盯着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对方身上并无酒气,看来是故意的。
入学以来,他还从没在大学里碰到过这种不友好的行为,虽然没被激怒,但他也不打算让这事滑过去。
“你撞到我了,应该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