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四十左右岁的枯瘦男人,两道半截眉压在细长的眼睛上,看似低眉垂目专心看着桌上碟子里的瓜子,实际是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往来行人。
他面前矮桌上,除了一小碟瓜子,一壶劣茶,还有一盏半满的茶碗,茶碗前摆了两根烟,过滤嘴相对,一根朝南,一根朝北。
这是搭桥摆阵,专吃跑海兄弟担担饭的小肩子。
我扯了个小几子坐到枯瘦男人桌对面,伸小指挑起朝南的那根烟卷,扔进嘴里,道:“老相,拿个火?”
枯瘦男人咧嘴一笑,掏出火机,给我点上,问:“龙蛇道不太平,您路上辛苦了,抿口消消筏子。”
见面道辛苦,必是江湖人。
不过谁主动道辛苦,谁就要低一头。
只有像他这样坐地吃担担饭的才会见谁都这样客气。
礼多人不怪,撞上亡命徒也不会乱杀笑脸人。
我把挎包往桌上一扔,包里的大黑星砸在桌面上发出闷响,“可不,这一道上吃轮子饭的太多,还特么都是野路子,摆道不会看,上来就动手,昆城这边都不讲规矩的吗?”
枯瘦男人看着我的挎包,眼角微微抽动,陪笑道:“都起子穷疯了的泥腿脚,哪懂海里规矩,老合这是吃哪口饭?到这野边跑哪路船?”
“横的吃,噶的也吃,板子迈四方,全凭这家伙。”我拍了拍挎包,大黑星从包口滑了一截枪柄,“最近挂了脸,来宝地想求个过林道,老相有啥好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