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以为是疯婆子的女子却大喊道:“我要见夏公子!”
若是往常,门房才不会信这样的话,直接乱棍打出了,但冯秀云出宫来此之后,按照德妃和夏景昀的意思,对侯府进行了彻底的整顿,裁汰了一大帮人,并且对剩下人下了明令,所有来找夏景昀的人,都必须通报给公孙敬,由他定夺。
门房看着这个女子一身打扮,很认真地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在规矩的要求下,让两个护卫亲自带着她进了府门。
公孙敬在看到眼前人时也差点将其直接赶出去,但从对方口里听到的风和馆三个字,让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当她被带到夏景昀的面前,那位穿着粗布衣衫,发丝凌乱,形容悲戚的女子便猛然一跪,似乎有万种情绪想要从那尚未长开的身体内迸发而出,但最终却只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夏公子,阿姊......”
刚开了个头,这位凝冰的婢女便瞬间泣不成声。
既已决定赎身从良,主仆二人便不想再用这称呼。
那时的凝冰,换下华服,穿着粗衣,满脸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微笑拉着婢女的手,“影儿,今后我们就不是主仆,而是姐妹了,就让这个小姐的称呼留在这儿吧,你叫我阿姊,我叫你阿妹,好不好啊?”
笑容犹在耳畔,但斯人却已命丧黄泉。
好在她也心知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夏公子,阿姊她死了。”
夏景昀原本微笑平和的脸陡然一僵,“什么?”
婢女抹了一把脸上重新涌出的泪水,“今日午后,阿姊意欲赎身的消息不知怎么被东家知道了,但是因为夏公子和侯府的关系,东家并未为难我们,阿姊将所有银钱交上去便拿回了身契,准备离开。”
她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后悔和悲愤,“有人来楼中,要阿姊陪他一晚,但阿姊已经赎身,便拒绝了对方。但是,对方为了强迫阿姊同意,以夏公子相要挟,阿姊不敢忤逆,却又不愿再走回头路,便......便......便跳楼了。”
夏景昀仰起头,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是那昨夜初见时的那个眉目清冷之中,带着胆怯和谦卑的白衣女子;
是那登上马车时,那个下意识流露出风情万种的青楼花魁;
也是那在自己言语之下,被戳中心扉,泪流满面的苦命姑娘;
更是那幡然醒悟,在灯火阑珊下,跪地道谢,重获新生的一朵白花。
“从楼顶跃下之前,阿姊让我转告公子,她没有自轻自贱,亦不曾枉费了你的宽容和劝诫。”
夏景昀忍不住觉得鼻子骤然一酸。
她明明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追求;
她明明已经完成了人生的救赎;
她明明就即将从苦海中爬出,走向自己的新生;
为何,却要在这时候,被打断了一切的希望,葬身在黎明之前。
那时候的她,想必心中,充满着绝望和不甘吧?
但即使这样,她依然没有选择妥协。
在那一刻,她比这世间许多人都要纯洁。
他仰起头,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带着厚重的鼻音,“对方是谁?”
婢女却迟疑道:“夏公子,阿姊便是不想此事连累了你,别无选择,才自尽身亡。小婢前来,亦只是转达阿姊之言语,绝无挑动公子为阿姊复仇之意。如今心愿已了,小婢也当离去。”
说罢便起身告辞。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