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奁是木头雕的,花纹简单,但很古朴,只是现在那些雕花纹饰都被灰尘填满。一把普通的扣锁挂在妆奁上。钥匙不见踪影。
孟天看着这东西,总算是记起来了一些事。
这好像是那老太婆给那个女人的……
他结婚那会儿讲究三大件,他家还多准备了一套房子,就是现在的这一套,还是当初他老子搞关系、走后门弄来的商品房。
那女人陪嫁就一点衣服、被子,还有她那个肚子。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首饰。老太婆也不知道是怎么藏钱的,老首饰不少,他妈看见了都夸老师傅的手艺好,老太婆以前肯定富过。
当时那些首饰,就塞在这妆奁里,摆在新房。那女人的兄弟还一直守在旁边,就怕客人手脚不干净。又想摆阔,又打肿脸充胖子。最后还吵了一架,妆奁里的首饰被拿回去了一半。
孟天抱着妆奁,看看卧室里被他翻得一塌糊涂,只能去了客厅,将妆奁放在餐桌上。
他鼓捣了半天,没能掰开那个早就生锈了的小锁。
孟天转头四顾,去了厨房。
菜刀和锁一样早就生了锈,但还能当个钝器。
孟天一刀劈在那小锁上,劈歪了,在妆奁上磕出一个小坑。
他毫不在意,继续挥砍。
嘭……嘭!嘭!
伴随着这声响,那红色的茧颤动起来。
茧上突出一只手掌。
手指蜷曲,在符箓上留下五道爪印。
那符箓碎裂开,将女人的脸彻底露了出来。
她已不再是满脸鲜血,眼睛也从赤红变成了暗沉的黑,不见眼白。
那黑色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些什么,像是孟思南外婆的身影,又有他的母亲,紧接着出现,又消失。如一幕光怪陆离的戏剧片段。
有奇怪的黑气从她身上冒出来,扭曲着,如同一只怪物,操控着女人。
女人一点点从那破开的小孔钻出来,好似没有骨头,浑身都只是一摊烂肉。
孟天依旧一无所知。
他砍了好长时间,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总算听到了一声脆响。
孟天眼睛一亮。
女人已经爬出了蚕茧,却仿佛是刚出生的羊羔,还站立不稳。
那些残存的符箓化作一滩血水,逐渐融入女人的身体。
女人黑色的眼睛又一点点透出了血红。
笼罩她的黑影也裂开一道弧形的缺口,如怪物张开了嘴巴。
血色侵染那黑影,又再次融入女人的身体。
孟天满心期待地打开妆奁,发亮的眼睛很快黯淡下来,又变得浑浊。
他皱着眉,拿起妆奁里的戒指。
那戒指就和他的眼睛一样浑浊无光,像是生锈的铁环。
孟天又一次骂了脏话,不死心地在妆奁里翻找。
哐啷——哗啦——
妆奁里着实有不少首饰,都被凌乱地堆在一起,缺少保养,失了黄金原本的光彩。
有戒指从妆奁里落出来。
哒……哒哒!哒哒哒!
戒指一路顺着桌面,滚到了地上,翻了几个圈,在女人面前停了下来。
戒指正面成方形,但已经看不出那里原本雕了什么。
女人黑红色的瞳孔中却是映出了一抹金色。
那老旧的方形戒指刻了个福字,箍在手指上。
那根手指,从青葱玉指长出皱纹,变得蜷曲,忽然又变成了另一根年轻一些的手指。
戒指被摘了下来,随意扔进妆奁,就像是现在扔在地板上一样。
女人嘴唇蠕动着,身体也趴在地上蠕动,靠近那一枚戒指。
孟天翻了一会儿,有些泄气,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将这些东西收好。
他看向了落在地上的戒指。
如果是纯金,送店里也能洗出来一点金子吧?
蚊子腿也是肉。
孟天走向了那枚戒指。
他弯下腰,手指刚触碰到戒指,就感觉到手腕一痛。
他本能地想要收手,却是没抽回来。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腕。
孟天愣住了。
他缓缓抬起眼。
他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
孟天开始颤抖。
他看着那块什么都没有的地面,想到了孟思南几次落在那里的视线,想到了……想到了很久以前……很久以前,他老婆被他推开,摔倒在那里……摔在那里……
孟天的身体被猛地拽了过去。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下巴重重磕在地板上,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还有冷汗。
一起落在地板上。
孟天慌乱地叫了两声,四肢并用,想要爬起来,又想要逃跑。
他带着孟思南到处赶场子,去那些陌生人的白事上,孟思南说着那些死掉的人怎么怎么样……
那时候都没出过问题!
他从来没见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