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觉得一切都彻底没意思了,没想到,没有了韩梅和蔡素芬的日子,会是这样的寂寞无聊。过去收拾了韩梅,骂了蔡素芬,就会胃口大开,有时甚至一顿能啃四个酱猪蹄,据说那东西既不长胖,还美容。可这几天,她买了四个酱猪蹄回来,竟然啃了三天还剩两只,实在是活得乏味透顶了。她把电视遥控器,翻来覆去地摁着,一个键甚至压下去,再也弹不起来了。她这时,真想家里再有一只狗,或一只猫,能让她无所事事的生命有所发泄。她躺在床上,磨来磨去的,最后把头搭到床沿下,而双腿高高跷在墙上,几乎是倒立状地睡着。突然,她看见了一只在地上爬动的蟑螂,她立即爬起来,用一根针从蟑螂背上扎下去,然后看它几只脚的奋力滑动,她想看它到底能滑动多久才死。这家伙,竟然一直滑动了半个多小时都还活着,难怪有人说,蟑螂的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顽强的生命了。在下水道那么脏的地方,爬来爬去都能活下来,还有什么不能适应的生存环境呢。网上说,蟑螂不仅耐脏,而且还有超过人类几十倍的抗辐射能力,即使核子爆炸,蟑螂也是可以生存下来的。蟑螂的生育能力还极强,一只蟑螂一次能产十几个卵,而一个卵鞘里,能爬出几十只小蟑螂来。人类遇见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烧成灰烬。她有的是时间,来观看这只已用钢针限制了自由的小动物的死亡过程。她拿起刀,一刀一刀地,把那些细腿切下来,然后把两个翅膀也剜掉,原来这家伙在紧急时,还能飞呢。再然后,就冷静观看,只剩下了头颅和便便大腹的身躯的扭动,直到扭动完全停止下来,她才又用针尖挑开大腹,看里面是什么构造,能一次生产出上千只小生命来。真挑开来,里面什么也没有,就一点粘稠物,她才点燃一根火柴,把这个肢解了的躯体,烧得渐渐蜷曲起来。一根火柴烧完,再划一根,又让蜷曲的身体烧得爆裂了一次。当燃着第七根火柴时,就发出了焦糊味。再然后,这个糊疙瘩就慢慢抽缩起来,直到最终剩下缠在针上的那点焦炭状的东西,她才连针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肢解、焚烧蟑螂的过程,整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她又躺在床上发傻,发呆。突然,她想起了那个曾经夺去了自己初夜权的叫树生的家伙,虽然在她的人生中,就那么几分钟,可她几乎要时常想起这个家伙,并且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脸庞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了。那小子是陕北人,鼻梁高高的,嘴唇厚厚的,一身汗味,但也一身的虎狼之气。开始他是那么胆怯,那么腼腆,大概是自己的暗示,给了他胆子,到了最后时刻,竟然是那么勇武蛮力,真是有些回味无穷的意思了。后来好多次,在她最无聊的时刻,都希望再有那么一个人,突然闯到家里来,让她再回味一次那种暴力,可再也没有了,再来过家里的男人,就是“过桥米线”谭道贵了,想让她跟谭道贵玩那游戏,她倒是宁愿在这种暴力反抗中死去。

就在她想着谭道贵那缕头发的可笑时,谭道贵的电话竟然就来了。她本来想懒得接,可谭道贵还十分执着,一连打了三次,她就接了。谭道贵还用了一句“蜜丝刁,过年好”,她也回了一句“过年好”。然后谭道贵告诉她,他已回到西京了。她只是随便应了一句,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他说今天正月初四呀,他不是说过,初四一定回来吗。她还真的忘了他是说过这句话的。然后,谭道贵就说要见她,虽然她真的没有任何兴趣跟这个男人去见面,可宅在家里,也是无聊透顶了,就答应说见。

谭道贵把见面的地方,竟然选在她三十晚上住过的那家大酒店,她本来不想去,但谭道贵说这儿吃饭、游泳、喝茶都方便,她也就半推半就地去了,毕竟她还是喜欢那里的感觉。谭道贵先安排到游泳池游泳,在游泳的过程,谭道贵那双眯缝眼,就一直在盯她的大腿。尤其在水里浸泡着,谭道贵胖乎乎的身体,就尤其显得囊膪十足,那种白,几乎像是被漂过的一样没有血色。他几次还故意在水中放松下来,让身体自然下沉,沉着沉着,就只剩下那一缕头发漂在水面了,水下面呈现出的,是一个白乎乎矮墩墩的肉坛子,她光想笑,就有点理解了过去乌格格爱笑的原因。游完泳,谭道贵又把她领到咖啡屋喝咖啡。在这里,谭道贵终于说出了一个让菊花当下都有些目瞪口呆的重大决定。

谭道贵准备娶她。

这让她太没有精神准备了。照说她是会一口回绝的,可谭道贵更绝,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还做出了另一个更加重大的决定,要带她去韩国做美容,想做成什么样儿,就做成什么样的,并且还说:你不是喜欢美国电影明星奥黛丽.赫本吗?咱就弄成赫本那样儿,让她乌格格好好看看,看看谭道贵是咋样舍得给自己女人花钱的。并且必须弄得比她乌格格好看十倍。

她的心,一下就给说毛了,没想到,谭道贵会来这一招,虽然她也明白,这一切还都是冲乌格格来的,可去韩国做美容,已经是她十几年的梦想了,只是没敢说出来而已。作为刁顺子的女儿,能让你有一碗饱饭吃,能让你有几套一年可以倒换过四季的衣服穿,那就已经是该满足得睡着了要笑醒的日子,怎么还敢有做美容甚至换脸的希望呢?她被谭道贵彻底击倒了。她甚至嘴唇都有些颤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无法把自己跟这样一个男人联系到一起,可她又绝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这次根本改变自己面貌的机会。从此以后,她就彻底由着谭道贵摆布了。而在这以前,一直都是由她摆布谭道贵的。叫他站着,他是绝对不会坐下的。

尽管她不想跟谭道贵一起到他的房间里去,可谭道贵那么殷切期望她去,她还是极不情愿地去了。

谭道贵上了趟厕所,出来把衣服就换成了睡衣,再然后,就要拥抱她,她是真的不愿意,可谭道贵那么愿意,那么需要,她也就让他抱了。谭道贵自然不是能抱抱就算了的主,她能感到他呼吸的逐渐急促,以及身体某些部位的变化,再然后,他就把她压倒在床上了,那缕悬在头顶的长发,耷拉下来,正好盖住了她的眼睛。她还是奋力挣扎了起来,可谭道贵一副快急疯的样子,并且嘴里直表决心:“我一定要让你漂亮过乌格格十倍,二十倍,三十倍……”她就无法抗拒地,让那缕“过桥米线”,一直在她脸上越来越有节奏地扫来荡去了。

谭道贵还真的说到做到,在与她完事后,躺在床上,就跟一个长期做韩国旅游生意的朋友通了电话,问最快办到韩国旅游需要多久,朋友说,刚好有个团,正月十五要走,可以特事特办。

在办证过程中,她一直没敢离开过谭道贵,她甚至都有些后悔,不该初四那晚,太顺了他,咋都应该坚守到做完美容后,最起码也是到了韩国以后的。据说男人这个动物,当他开始对你感兴趣时,你越是能守住自己,就越能吊起他的胃口,他的胃口吊得越高,你也就越显得有价值。可惜自己毕竟是新手,在那一瞬间,没有很好地把握住自己。既然已经错了,那就按错的往下做,她甚至干脆就彻底住到了谭道贵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直到拿到护照,登上飞机那天,她才松下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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