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五斗米教,李享知道的就是这些。自他有记忆以来,家中严禁谈论关于五斗米教的任何话题,只是被反复告诫不得和五斗米教有牵连。所以当他听听闻有道士前来吸纳教众时,长期以来的观念让他第一时间便让人将那道士挡在帐外。
他坐在椅子上思忖一会,想起当年张路雄踞汉中三十余年的故事。张路当年也是仿窦荣故事,不称王,以教御众,最终投降周武帝之后,尤且封为阆中县侯,五个儿子并封列侯,周武帝甚至为自己的一个儿子聘娶了张路的一个女儿,终周一朝,也是显贵无比。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心动。
“那五斗米教不是当年已经搬到龙虎山那边去了吗?”他开口问闫适道:“这天师教范天师和当年五斗米教有什么关联?”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闫适看李享的神色便知他已经有所动心,“不过,那名自称范天师十二弟子的道士现在还在汉德县城。君侯若是想要了解,属下这就派人召他过来。”
闫适出去没多久,便带着两人走进了李享大帐之中。李享抬头一看,就看为首人头戴莲花冠,冠前正中央绣着一个阴阳八卦图,身披藏蓝青色大长褂,那褂领却是鲜艳的红色。他的手上拿着一杆杏黄八卦旗,脚底穿着一双蓝色翘头厚布鞋,颌下黑髯长约两尺,再配合他那凤目舒眉,看起来真有一股仙风道骨之味。而紧跟着他后面的那位道人身材极为高大,头戴一顶五岳冠,也是身披藏蓝青色大长褂,只是领子却是褐色。此人长得倒是浓眉大眼,不过左脸上一道足有两寸来长的疤痕将他原本的容貌破坏殆尽,让人望而生畏。
若是周行在场,看到此人定会大吃一惊。
这名脸上带有疤痕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章布。
“无量观,”为首那个黑髯道人左手单举,食指内曲,作揖礼道:“天师座下正府真官徐华见过镇东将军!”
“徐道长仙驾前来,李某未能远迎,还望见谅。”李享第一时间从座位下来走上前热情迎接道:“快快请坐。”
谷琧</span> 两人寒暄几句,便分主客坐下。闫适陪坐在一边,而章布却是双手抱着一把宝剑站在了这位徐华徐道长的身后。
“敢问道长,”闫适收到李享的眼色示意之后微笑开口问道:“我等流民远道而来,对贵教知之甚少,对于范老神仙也不太了解,还望道长为我等解惑一二。”
就看徐华右手轻捋颌下长髯,徐徐开口道:“我尊师姓范讳长生,周嘉平二年于青城山绝顶之上忽遇上神,乘云驾龙,导从百灵,仙人玉女,左右侍卫,称太上老君。口谕我师云:‘自天师张凌去世以来,地上旷诚,修善之人,无所师授。处士范长生,立身直理,行合自然,才任轨范,首处师位,吾故来观汝,授汝天师之位,赐汝《云中音诵新科之诫》二十卷。号曰'并进'。又言:吾此经诫,自天地开辟已来,不传于世,今运数应出。汝宣吾《新科》,清整道教,除去三张伪法,租米钱税,及男女合气之术。大道清虚,岂有斯事。专以礼度为首,而加之以服食闭练。’我尊师修此天书以来,能腾云驾雾,能御剑而飞,此乃真无上之妙法。”
李享听到这里不由大奇道:“这么说来,范老神仙的天师教和张路的五斗米教不是一个东西?”
“哼,”徐华自鼻孔之中哼出一声,神色是极为不屑,“三张之法乃是邪门歪路。我师于正元三年,年方二十便独自一人上了鹄鸣山,与三张伪教传人斗法三日,除了少数顽冥不灵之徒远逃龙虎山之外,其余弟子尽皆拜服。我徐华的父亲当年正是那伪教子弟。听闻我师之论后,便如醍醐灌顶一般,才醒悟到以前所学俱是虚伪,遂以三十一岁之龄甘奉我尊师为师。”
“哦,”李享眉毛一挑,身体前倾道:“还请仙师为我阐述一下范天师之大道。”
“太上老君有言,无乃天地之始,有乃天地之开。这世上本是一片混沌,一片虚无。造物主巡游于此,说要光,于是这个世界便有了光。造物主又看光产生于暗,即为有产生于无,遂将每一日分为光和暗,是为日和夜。这是第一天。
造物主又说,这世界要有清浊之分。于是清者上浮,浊者下沉。上浮的是为天,下沉的是为地。于是这世上便有了天和地。这是第二天。
造物主又说,天地之间要有气,看似虚无,却连接上下。于是有了风雷闪电。这是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