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气势油然而生。
林动杵在左宗棠面前,当真就有一种巍峨山岳之感。
他武道大成,周身气机凝实,举手投足莫不具备骇人的威势。
左宗棠脸色罕见有了些变化,他轻轻点头,倏地问道:“你想要随老夫出征西域?”
“是。”
林动果断言道。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你身上倒是有一股泼天凶威,不愧是能够正面硬撼石达开的绝世猛将。”
左宗棠一脸正色道,先夸后贬,摆了摆手,却又言及:“若是老夫告诉你,随军出征,一粒兵粮都不与你,你又待如何?”
这番话让林动哑然。
当兵不放粮,难道是要等着造反吗?
“我们可以不要粮。”
这时候一旁的马新贻,反倒是成为了林动的坚强后盾。
“广州府是西洋诸国贸易之南大门,海口的船浆往来络绎不绝,日夜不停。大街上豪绅巨富屡现,城中更是夜夜笙歌。西关大路,街道四通八达,道上漆楼高耸。各地的货物汇聚过来,香料,茶叶,瓷器,鸦片,盐铁,如此种种,齐聚一堂。”
“广州府之富贵,一地税收能够占到大清年税三成有余,更甚苏杭。而作为广州府十三牙行的伍家,完全有能力支撑起吾弟林元觉西征之钱银。”
“当初道光初年,朝廷官吏来牙行查账,一场大火熔化的银水,能够流贯数里,所见之人,无不瞠目结舌。”
“一场对外战争,伍家还是支撑得起的。”
马新贻海口大开,放出话道。
“哼,老夫倒是忘了,马新贻你如今傍上的伍家财大气粗,别说区区一场对外战争了,我看就算是谋国都有可能。”
左宗棠这番话毫不留情面。
“不敢。”
马新贻埋着脸,阴晴不定。
“哼,不敢,你马新贻,胆大包天又有何不敢?”
“当初夜奔胡林翼,战败后倭身从贼,后又改投袁,如今还和国之蠹虫伍家,牵扯不清。这世间有你马新贻不敢做的事情吗?三姓家奴都比你强啊。”
啪嗒!
酒瓮碎裂一地,瓷片纷飞。
呼。
马新贻鼻孔中喷出两道白色蒸汽,猛地昂头,一脸肆意张扬,收敛不下的邪气,却是不输林动分毫。
这两兄弟某种时刻,可谓是如出一辙。
马新贻直视左宗棠,颇有几分目眦欲裂的模样,口中吞吐着寒气:“人是要出头的,恩师!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偏偏压我?我不走?你治军强硬,性情暴躁,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拖不回来,我不走,让您压一世吗?”
左宗棠在绿营中又有一个绰号叫做左骡子,就是因为性格方面存在一定程度——世俗意义上的所谓缺陷。
既不阿谀奉承,又不向人服输低头,与整个官场格格不入。
马新贻罕见爆发。
“哼,你当我为何压你,老夫早就看出来你一身反骨。”
左宗棠胡须一根根张开,好似雄狮般咆哮起来。
“当初,你清点家当,田地,卖之,投军,募集了八百悍卒,老夫感你恩德,一路拔擢于你,给到你率领一部的机会。”
“可是直到后来才得知你为了功名利禄,竟取走全部钱财,分毫不留家中,任由发妻病饿而死,书信于你,你全然不看。你好狠毒的心肠,你这样的人,很危险!为了权势又有什么是不能做出来的?老夫压你军功,就是要打磨一番你的权势之心。”
左宗棠说出积年的恩怨,目光中也似在喷火。
林动倏地探出一步问道:“敢问左公,是家事大,还是国事大?”
这一刻,他自是站马新贻无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马新贻为了权势,做出过哪些恶行且不多提。
林动为了词缀又何尝少殃及过无辜,至少在林动这里马新贻这个兄弟,还是足够义气的。
“家事?国事?你们做了哪些事情于家国有益?”
左宗棠收敛了几分怒气,反问道。
林动眼中毫光毕露,开口言及:“庐州,苏州,就是我们打下来的……”
谁知左宗棠无比自信道:“区区长毛不足为虑,不过是顽疾罢了,洪秀全的大王命,没有几年,平定苏,庐两地算不得什么。”
镇压过元部妖祸的左宗棠确实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当初元部妖祸的动乱,可谓是不亚于最初起义的太平天国。
“哈哈哈。”
马新贻大笑,收敛了几分暴虐之气,一脸桀骜道。
“恩师可知道,当今天下之变化?”
“国门之外,尽是日不落帝国的土地,而远在大洋彼岸,名为电磁菌的新型事物,犹如初阳般冉冉升起……”
“西洋诸国日新月异,而我们却逐步不前,您瞧好了,朝廷若是不思改革,变化,不出五年,万万里疆域,都将沦为殷墟废土。”
“我这番话,要是过几年,朝廷才琢磨出味来,那可就一切都晚了……弟子是有私心,可这私心当中又何尝没有夹杂着拳拳报效朝廷,爱国之意。”
……
这一日,林动,马新贻与左宗棠争论良久,最终达成一致。
林动随军出征,但是从楚军拿不走一针一线,唯一拥有的只是募兵,集粮之权,一切都看自个儿。
而马新贻则会获得左宗棠在朝廷上的一定支持,作为交换条件,他得为楚军分摊一部分的粮草。总之,两兄弟回去一琢磨,隐隐觉得被老狐狸给算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