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立着,心凉如冰。
直到杨文州回头,惊讶地一跪,“参见殿下。”她才发觉,不知何时柳渊已回来了。
柳渊沉着面色,命杨文州送长公主回府,又示意宫人收拾房里的狼藉,最后才看向姜缨,目光微凉,似乎没一丝情感,“太子妃亦喝了?”
姜缨生恐他生气,低低道,“喝了一点。”
“一点?”柳渊俯身过来,侧头贴近那脖颈,深深地嗅了嗅,声音一沉,“这样浓的香气,太子妃说一点?”
姜缨感受到跳动不停的心脏,强撑着不动,她有些委屈,“确然只一点,香气是在房里沾染的。”
她以为解释了,柳渊就信了,可是柳渊还贴着她,像是她在骗人,她有些羞愤,猛地侧头,原意是再解释,奈何两人贴得近,她的唇碰到了柳渊的耳朵,一瞬如火燎般,烧得她理智尽失,她佯装脑袋昏沉,软软地说,“殿下英明,确然喝了许多……”
她装起醉态,往柳渊身上扑,感受着柳渊僵硬的躯体,一边心凉了半截,一边又不肯放弃,羞耻地咬破了唇角,滴出鲜血来,她也顾不上疼痛,踮起脚双臂搂住了柳渊的胳膊,“头好晕,求殿下抱我去……”
话未说完,冰凉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她眯着迷蒙的眸子,只觉柳渊面色晦暗不明,滴血的红唇被指腹狠狠捻过,下一瞬就被柳渊拦腰抱起。
烛火灭了,放下的纱幔笼住了阔大的空间,姜缨在黑暗中委屈地泣出一声又一声,依旧不得看柳渊一眼,不得柳渊一声安抚,她只知晓柳渊像疯了一样动作,可她还是不舍得骂柳渊一声,她心想她还是快乐的,那在这样的夜里,柳渊快乐么?
柳渊快乐么?
这个问题,姜缨已不去想很久了,正如此刻,她不去想柳渊一杯又一杯地饮酒意欲何为,是否非要逼她说出一句话来?
姜缨意兴阑珊,起身离了酒肆,柳渊仰面躺在座椅上,侧过脸,见她孤身立于灯笼下,捏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扔了酒杯,稳稳当当地起了身,步至门前,立于姜缨身后。
夜色浓郁,路上并无行人,虽已入夏,夜风拂过来还是微凉,柳渊解下外衣,松松地拢在姜缨肩膀上,外衣过大了,如同在拥抱姜缨一样。
柳渊这一刻羡慕一件外衣,他转到姜缨身前,声音好轻,好柔,像在哄人一样,“阿缨,你如何才肯和朕说句话?”
姜缨摇摇头,意思很明显,她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那夜柳渊呛她那一声,她已不在意了,她只是觉着柳渊态度奇怪,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怕一张口,有无法预计的事情发生。
姜缨抗拒柳渊的亲近,褪下外衣,任由外衣落地,径自回了姜府,柳渊并未追上去,只命暗处随从护她回家,俯身拣起外衣放到鼻尖,嗅了嗅残存的气息。
柳渊回了宫,进了勤政殿,忍着醉意在御桌前坐下,翻起折子处理政务,直至深夜,犹不见他歇息,李公公蹑手蹑脚地进来,见他仰面躺在圈椅上,命人把批好的折子搬走,御桌上只余了许多祈福条子。
李公公不敢多瞧一眼,见柳渊久不出声,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殿门闭了,柳渊睁开眸子,目光落在那祈福条子,手指划过每一个字。
每划过一个字,心里的悔恨疼痛就添一分,他以为他的阿缨不在意他的,他也就顺从她的意愿,在她初入东宫时,许下承诺,声称自己不会勉强,却不知这句不会勉强宛若挖心一样刺伤阿缨。
手指挑起一张祈福条子,仰面盯着它垂落空中,他不曾害怕过什么,这一刻却胆怯地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想阿缨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跟前,又因自己蠢钝,心灰意冷地一步一步离开。
前些年,阿缨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进了校场?抱着怎样的心情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又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日光曝晒下练枪,期待着有朝一日成为自己的亲卫?
她时不时去上香祈福,她在挂条子的时候,想起的柳渊是什么样的?大抵上是忙碌的、冷淡的、在床上发了狠的柳渊,总归不会是痴念她到连一方帕子都吻了无数遍的柳渊。
柳渊思及至此豁然一惊。
翌日上朝,群臣震惊地发现柳渊宛若神祗一样一举一动都在焕发风采,下了朝群臣凑一起嘀咕,“陛下怎么了!先前不还随意得很,今日怎突地散发魅力了!”
薛首辅哎了一声,“笨!见过孔雀开屏求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