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好友 饭山太瘦生 844 字 9个月前

海风继续吹着,呜呜直响,奉玄低头,看见近处的海上涌动一些着浮冰。海水的颜色泛蓝,透明的浮冰随着海水的波动互相撞击,令人觉得看完眼睛都变冷了。

佛子伸手抓了一下奉玄的手,奉玄的手指冰凉,佛子于是也不松手,继续拉着奉玄,给他暖手,问:“奉玄,风冷,回去吗?”

奉玄说:“明天要是下雪,就看不见这样的海了。”

佛子说:“下雪就看不远了。我听说内亲王是从更靠南一些的海边走的,从那一片海往东边望,天气好的时候就能望见海对岸的几个小国,渤海国、悬令国,更远一些,就是新罗。”

奉玄说:“我没想内亲王。好友,我们一起走,我不想别人。”

佛子说:“哦。”

佛子叫奉玄:“奉玄。”

“嗯?”奉玄看了佛子一眼。

佛子问奉玄:“上回在海柔的海边,你说我们啮臂为盟,你这样说时,心里在想什么?”

奉玄说:“我心想我真是被你气死啦。”说完自己笑了一下,说:“气不死,开个玩笑罢了。”他说:“那时你和我说话了,我就不生气了。我那时想起来我外祖,想起我外祖和我说过,啮臂为盟的两个人有不一样的情谊。”

奉玄的外祖就是当今的陛下,陛下重视兄弟,尤其重视哥哥——也就是故去的高宗。陛下在哥哥去世后逼死了一直被哥哥护在身后的亲弟弟寿王。

奉玄说:“我外祖出生时难产,差点害死母亲,从小不受母亲疼爱,但是他有一个哥哥,也就是我大父,十分疼他。我外祖年轻时常年征战,别的将士与母亲分别,与母亲约定一定回来,我外祖的母亲从来不这样说。我大父身体不好,知道弟弟是代自己出征,心疼弟弟,所以在我外祖要进攻洛阳前,与他啮臂盟誓,要他一定平安回来、一定平安回来。”

奉玄看向佛子,在海风说:“五岐兄,我们不是亲兄弟,我也不想和你当亲兄弟。我希望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天色已经开始转黑,但是奉玄依旧能清清楚楚看见佛子的神情。佛子很认真地说:“奉玄吾友,我近来甚至不太愿意叫你‘吾友’,因为吾友这个词不够特殊。一个人可以有几个朋友,吾只认识一个奉玄。”

当佛子渐渐不再叫奉玄“吾友”时,不意味着他开始疏远奉玄了,恰恰相反,这意味着他觉得奉玄很重要,重要到让他不想再用“吾友”去进行称呼了。

奉玄侧了一下头,觉得海风很凉,他不像往常一般觉得自己的脸烫,只觉得心脏处似乎有一团温热的火焰在颤动——那种感受绝不热烈,并不灼伤他,温和而奇异,小心地在他的血脉中涌动。

奉玄和佛子在沧阳郡离海边很近的平宁县住了三天。

天上下了雪。奉玄和佛子看过雪前的大海,看过雪中的大海,也看过雪后的大海。奉玄后来想起“平宁”这个地名,总会想起湿寒的海风、海、大雪和提线傀儡——关于“平宁”的记忆好像是一段与现实截然不同的记忆,以隐约的涛声为背景,交织着诡异的傀儡戏文和雪的清气,它们似乎没有发生在现实中,而是发生在一场梦境中。

奉玄看的傀儡戏是《牡丹骷髅》,这戏来自经变故事,诡谲绮丽,故事里有多情的小姐、胆怯的书生、割肉的孝子、凶暴娇媚的虎中美女、提灯说佛法的傅粉骷髅——那骷髅嘴中有一条舌头,能念佛经。凡此种种,热闹一场,最终归于空幻,最终连佛法都消散了,傅粉骷髅没了舌头,独自栽倒在戏台上,揭示出一个“死”字。

一行傀儡艺人与佛子和奉玄同住在一家客舍中,在客舍搭了戏棚,每天吹拉弹唱表演傀儡戏,他们有一个提线骷髅傀儡,手里拿着佛珠,专用来演《牡丹骷髅》里的傅粉骷髅,大小如同三月婴儿,有人说这个傀儡是用婴儿骷髅做的,晚上会发出婴儿的笑声,人们觉得诡异害怕,反而都来围观。奉玄知道那个骷髅傀儡只是傀儡,绝不是骷髅,婴儿的头顶有囟门裂痕,在一岁后才会消失,而那个骷髅傀儡的头顶什么裂痕都没有。

雪下得大的时候,不方便出门,奉玄和佛子就在客舍里看傀儡戏。一场戏终结,龙海郡传来了消息,一把将奉玄回忆里关于“平宁”的梦打得稀烂。

卢州镇军将军有六印,麒麟四印为常印,虎、熊二印为紧急调军印。镇军将军回京述职,只需带二常印、一紧急调军印,会剩下两个常印、一个紧急调军印供部下处理事务时使用。

龙海郡传来消息,卢州剩下的那枚紧急调军印丢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