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微动下脑子就晓得钱厨子死的有多蹊跷,说没个内情谁相信啊?尤其钱家那个正儿八经的亲闺女这会儿还没回来,她老子去吃她的喜酒,结果吃出一场白事来,结果她倒好,爹都拉回来一宿了,这人还没回来,这不是个缺心眼,便是心里有鬼。
卫老头也是这般想的,今儿来吊唁的人多,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父子俩也不好多说,便道:“你岳母娘家也没人,生了俩儿子,一个还在周家村,半大小子啥也干不了,眼下就只能指望你这个女婿了。回头若是有需要,往家里那头支个信儿,我把你大哥二哥给一道叫过来壮声势,钱家两个兄弟,他们那边还有岳家,再加上王家人和郑家人,他们人多声势大,你岳母这头势小,怕是会吃亏。”
乡下人分家,别看只有那么一分三亩地和几间茅草屋,亲兄弟都为此能打得头破血流。钱厨子有把子做席的手艺,家中也有祖辈传出来的田产,家中日子虽过得也不咋富裕,但比村里那些个勒紧裤腰带过活的人家好过太多。这日子越是好过,反而越不好分,人人都想多得一分,好继续维持如今吃穿不愁的日子。
而亲家和狗子的存在无异于虎口夺食,钱家两兄弟若是对狗子这个亲兄弟有些手足情,这家都还好分。但就他们兄弟表现出来的样子,怕是恨不得狗子就没存在过,咋可能把家产分给他?乡下人甭管干个啥都得人多壮声势,卫老头的意思,等钱厨子一下葬,钱家怕是就得闹起来,亲家没啥人可以叫,大虎这个当女婿的就得把场子撑起来,人少就喊上他大哥二哥,再不行把二牛也叫上,都是牛高马大的年轻汉子们,甭管会不会干起来,起码咱气势上不能比人家弱太多。
“先瞧瞧郑家那头的情况再说。”卫大虎也是这般想的,若是打架,他半点不虚,只要不是一下子来百十个汉子,他怕个屁啊。不过能不打架最好,咋说呢,狗子毕竟姓钱,兄弟反目能是啥好事不成?他又还是个娃子,亲眼见到爹惨死的模样,再经一遭这事儿,别心里给落下啥毛病出来。
能安稳分家最好,钱大郎钱二郎毕竟已经各自成家生子,他们兄弟多分些家产无可厚非,毕竟按人头来,也是他们两家占大头,只要不是太过分,他相信岳母都不会说啥。怕的就是他们兄弟心毒手狠,指缝半点不愿露,若真是如此,这架不打也不成了。
有些硬皮子就得用棍棒才能打软打服。
郑家人是在下午来的,家里席面都吃过了,钱家那位正儿八经的姑娘才带着男人回来。阵仗闹得还挺大,人还没进村便扯着嗓子开始哭丧,一路哭一路喊爹,走到家门口更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下上,膝行到灵堂,对着棺材哭得直不起腰。
“爹啊,爹,我的亲爹啊,你怎么舍得就这么抛下女儿走了啊!我的爹啊,你上我家吃个酒,却没想到在镇上遭了这么大的难,是女儿不孝,若是女儿没叫爹上家中吃你外孙的酒,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爹,呜呜呜,爹你怪我吧,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的错啊!啪啪……”她反手朝着自己脸上就甩了俩大嘴巴子,哭丧哭得可谓是千回百转,高亢嘹亮,磕头砰砰砰往地上撞。
这场面,谁看了不说一声大孝女?
村里感性的婆子妇人看得都直抹眼泪,邻里邻居谁不晓得钱厨子最疼这个亲闺女?不然钱琴儿咋可能嫁到郑家去,实是他曾经去平安镇做席面相中了郑二郎,郑家家境好,郑大郎的婆娘生不出儿子,他那早逝的原配可是一连生了两个儿子,钱琴儿模样长得不差,使些银钱找个中间人说和说和,反正把钱琴儿吹得是天花乱坠的好,这亲事最终是成了。
不然咋说这回郑家人心急连孙子满月都等不及便要办酒庆贺呢,实在是高兴啊,当初媒人吹得就差直接拍胸脯打包票钱琴儿一进家门头胎必定是儿子,结果谁晓得啊,她第一胎生了个小丫头片子,郑家人为此对她很有意见,连钱厨子这个亲家登门都没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