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负隅顽抗,好像终于从黑房子里走出来了,但其实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认真生活,热爱这个世界的每一道光,这一半灵魂被越来越多人看到,同时收到一些喜欢;另一半的我在天色、音乐、气候、潮汐——直白说吧,在任何事物的影响下,脑子里都会冒出那句话:再也不会有人爱你了。我信,像留下后遗症一样,我也不会爱上什么人了。
但有一个人贸然闯进我的生活,想起来也是好笑,我在南他在东,我熬夜他早睡,我还一睡睡不醒,压根没想过在一起。但他来到我的作息,耐心听完我喝醉说的胡话,说我的猫没了还有他的,学妹不爱我还有他爱我,做面是他的擅长,爱我也是。
于是我带着一点儿勇敢和幸运,接住了这份春天来临前的礼物。
他从南宁离开的二十四小时后,我的人生已经是二字打头的第三年,我恢复了原本的作息,我开始在深夜感到饥饿、寂寥、百无聊赖,日子乏善可陈到了极点。在所有没法儿入睡的时间里,脑子里偶尔会冒出那个我没问出口的问题。
他和那只短暂陪伴我的猫一样,我们之间一眼看到头的未来昭然若揭——我们不会长久的,迟早会分开的,有意思的是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那个日子像一个势必会到来的节日,横亘在人生漫长的悠悠岁月里。
雷蒙德?钱德勒在《漫长的告别》中说: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而我们是,说一次再见,就离那个日子近一点点。
我很用力在爱这个人,除去我对这个人纯粹的爱之外,是我把相处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的日子在过。我毫不掩饰我的爱,我不怕好友皆知最后悻悻收场,说老实话,我也不怕分离,我用长长久久的岁月验证了独自生活也并不可怕。
而我原本以为,势必会分开的缘由是现实、阶级、距离诸如此类难以逾越的词,不应该是一句轻飘飘的不爱了。但事实如此,残酷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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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我被威胁和恐吓打倒,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忧思挣扎,一点一点重塑着自己破败的内心和世界观,直到我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达到普世标准上的好起来。而这一次,我结结实实地被说不爱就不爱的人世感情上了一课。
我脑子里反复浮现那几句话,为什么你完全不想想我的未来,将来我要如何生活下去?怎样再去相信爱,怎样再去相信自己依然值得被爱?
逆境中你伸出一双握住我的手,然后把我带到更荒芜的草原。你根本没有想过我是从什么艰难的处境里走出来,然后现在又要回到什么样的状态里去。
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了,了解我这颗平凡却又砰砰直跳的心。而我也不需要这样一个人,我知道没有他我所有的快乐也不会缺失。
我又开始一点一点重塑自己破败的内心和世界观,这些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又出现在无法入睡的深夜。
人遇到问题,总喜欢问一句为什么。而不爱,就是没有为什么。我在深夜敲下这些字,大有一种幡然醒悟醍醐灌顶之势,如同去年写下“我活在世上,孤独而隽永”时那般洒脱和豁达。
怎么说呢,像一场注定的劫难似的,从去年今日到此刻,刚好是一个圆满的年。新熟识的朋友说,以前我们喜欢一个人很纯粹,大家没有什么欲望,喜欢一个人就是纯粹的喜欢、真实的快乐。现在做不到了。而那些亲身经历过的苦难总叫人心生防备,一朝被蛇咬,未来再遇到爱的第一反应就变成了自我防御。
我听到这儿,觉得自个儿完了。我太真诚了,无论经历过多少困难的日子,我还是会把这颗心掏出来给我爱的人看,还是会找到海的尽头。谁也不能拯救谁,我们各自有各自的苦难。葛婉仪女士如是说。
南宁的三月,雨水充沛,潮湿黏腻。好在春天的花都开了,我开始筹备做人生里的第二本书。第一本书是版式设计课的结课作业,里边儿承载着太多我的不幸运,有很多丧气和颓废的用词。给第二本书攒了很多明媚的影像,却发现处处有他的影子——好像除了最后的决绝,我的确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
我记得料峭的东北和重读首字尾音婉转上扬的我的名字;记得他在拿重快递时腾出一只握住我的手;记得选片时他坐在我的椅子上说的长长的话;也记得我吃完的没吃完的那两碗面。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开始他说:爱无处不在,又随时消散。爱是一种过程。戛然而止、遗憾,有时候也是一种浪漫。
那么就到此为止了吧。爱无处不在,又随时消散。而人总要学会独自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