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扬是被手下抬着回来的,臀部的衣衫上一片鲜血淋漓,谢怀玉一看便知晓他和从前一般,没有选择以功抵过,所以挨了板子。他看着林叔扬比去时脸色更加苍白地被抬进营帐,缓缓攥紧了手。
“你想去瞧他,便去吧。”萧风灼说道,少有地没有再冷嘲热讽,。
等军医处理好林叔扬的新伤离开,谢怀玉这才掀开营帐进去,营帐里的光线很暗,他和林叔扬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他在走到床边,张了张嘴,却发现过去一直不曾得到回复的疑问,其实早已在岁月的更迭中有了答案。
“怀玉,是你吗?”林叔扬记得谢怀玉的脚步声,可他仍旧有些迟疑,那样清风霁月的贵公子,怎么会纡尊降贵到这混乱的营帐里来看他。
“嗯。”谢怀玉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拢了拢林叔扬身上的被子,还是问道,“为何不告诉他们,你救了我,起码这样,谢氏定会保全你。”
不管林叔扬有什么样的坚持,宁愿受罚也不愿以功代过,这样的做法是很蠢的,谢怀玉没有明说,可是林叔扬听出来了,他沉默一瞬,随后轻声道:“若以功求得保全,叔扬就当真只是家臣了。”
他似乎想证明些什么,他对谢怀玉所做的一切,不是因其背后的谢氏,只是因为是谢怀玉。
“这一遭是我欠你的,我记下了。”谢怀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再多说什么,“你休息吧,北府军的后续事宜,我来处理。”
谢怀玉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过去的这时候,北府军因为弃城而逃,虽免了死罪,却在巫咸人紧随而至的入侵中作为敢死队上了战场,朝中拒不支援,剩余四万余人尽数战死。
北府军是林叔扬想保全的北府军,爱屋及乌,谢怀玉自然要为他筹谋,只是转身离去时,忽然叫林叔扬抓住了袖子:“怀玉。”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微弱的希冀,更深一层的,是叫人心惊肉跳的深情。
谢怀玉离去的身形顿住,过去的他绝不会在此时进入营帐,还说这些奇怪的话,现在的他纵有心改变,却也不过是在幻境里自欺欺人。
谢怀玉的眼眶忽然就红了,他不敢回头,怕在林叔扬脸上看见过去没有机会看见的表情,也怕他外露的情绪惊破幻境,过早的从梦中醒来。
“别担心,北府军无过,我会替你尽力保全他们的。”谢怀玉背对着林叔扬,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
之后相安无事地又过了几日,幻境里的过往在缓缓推进,林叔扬的伤也渐渐好转,能够下地走了,谢怀玉那天从林叔扬帐中离开后,果真如他所言几番出入朝中为北府军开脱。
萧风灼不知怎的,也没有出言制止,任由他在既成定居的幻境里徒劳无功。两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路舟雪作为真正的局外人在安静观察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住主动找到了谢怀玉。
“师尊?您有什么事吗?”彼时谢怀玉正握着毛笔在书桌前书写呈交给皇帝的奏折。
“我找他。”路舟雪言简意赅,虽然两个人暂时挤在同一个身体里,可是萧风灼的神色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为北府军申辩的奏章?”路舟雪上前往谢怀玉写的东西上看了一眼,紧接着却是皱起了眉,他认真地看着谢怀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谢怀玉沉默不语,路舟雪继续道:“你是否入戏太深了?”
幻境是九方阵里的幻境,沉溺得越深,出阵时受到的伤害越重,过去一成既定,哪怕再如何不甘,也是改变不了的了。
“阿灼,他心怀不甘,那你呢,你的意难平又因何而起?”谢怀玉沉浸其中,萧风灼竟也魔怔了一般听之任之,很难说没有被幻境影响,可他却保持沉默,路舟雪甚至无从窥见他的本心。
“棉棉。”萧风灼发出一声叹息,他伸手搂住路舟雪,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暂时还无法释怀。”
他曾贵为太子,却无父无母,亲母生他时血崩而死,国师批命乃彗星祸世,必乱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