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嗓音清洌洌的,说话的语气又低又柔,听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那坐在他对面的修士胆子不免大了起来,即便他不回话,也自顾自继续道:“你这徒弟还未辟谷,怕是旧王都的迷障都过不去,道友可要考虑与我等同行?有宗门法宝照拂,总好过两位单枪匹马地往里闯,道友觉得呢?”
“不必。”鬼仙同林曦扬说话时和气,对上修士时却骤然冷淡了下来,他戴着帷帽,头都不转一下,想来也是不甚在意的,他满不在乎地拒绝了修士的提议,态度说不上倨傲,但也不见得多谦逊。
那两人本就是怀着恶意来,见鬼仙不上道,便干脆也舍了一张虚伪面皮,露出原本的贪婪嘴脸来,只见先前同鬼仙搭话那人将佩剑拍到了桌上,厉色道:“我等此番请你,是长老相邀,你莫不识抬举!”
“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诓骗不成反明抢。”林曦扬还没吃好,但他还是放下了碗,瓷碗往桌上轻轻一搁,抬眸目光凌厉地盯着恶言恶色的那人,练气的修为竟叫他摆出了一副渡劫大能的气场,他随意地往那人的衣衫上一瞥,而后冷嘲道,“也不知是劳什子名不见经传的宗门,也敢在我师尊面前叫嚣。”
面前的两个修士也才是个金丹的修为,林曦扬哪怕如今落魄了,但好歹曾到过那个境界,又有凤凰淬火相助,不用鬼仙出手他便能料理了面前的两人,只是麻烦的一点在于,这两人背后是有宗门的,找他们的茬很可能不是因为这两人的私欲。
“吃你的。”鬼仙抬手敲了一下林曦扬的脑袋,这便是要亲自处理的意思了,林曦扬便也乖乖端起饭碗吃了起来,鬼仙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帷帽下的眼睛始终不曾正眼看那两人,只听得他漫不经心道:“二位欲待如何呢?”
两人只当他是服软了,目光垂涎地瞧着他身上那件华丽的鎏金衣袍,那衣衫虽是绛朱色,却是天蚕丝织造,以鲛纱作纹饰,美丽绝伦,可挡天雷,是难得的宝物,两人看那件衣服的眼睛几欲喷火,连带着说出的话语也带上了几分迫不及待:“你将那衣裳作为报偿交于我等,我自会向长老禀报,求他照拂你二人一二。”
还要禀报,那看来便是私欲了,鬼仙心想,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地道:“虽是要更换的旧衣,可到底也非寻常之物,你二人这空手套白狼的算盘打得不错。”
抢夺宝物机缘这种事在标榜光明磊落的终庭是上下默认的事,抢不过丧命也好,家破人亡也罢,全是实力不济,咎由自取,因而即便鬼仙如此直白地点破两个修士的心思,他二人也不见羞恼之意,反倒对视一眼,嬉笑开来:“你既知晓,便好生将身上宝物交出来,也省的我们动手,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还有你这土徒弟,方才对我等出言不逊,可也要好生惩戒一番,否则若是闹到长老那里,定叫你师徒二人吃不了,兜着走。”说话的修士还记恨着林曦扬那一句“名不见经传”的评价,见鬼仙始终反应平淡,还不知死活地威胁他惩戒徒弟,“我也不为难你们,拔了舌头便行了。”
这边虽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但客栈里的人大都明里暗里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听见那个修士咄咄逼人的话,稍微正派一点的都不免皱紧了眉头,分明是那两个人先出言挑衅,却仗着背后的家世仗势欺人,还要把人家徒弟的舌头,当真是横行霸道。
这两个来找师徒二人麻烦的修士所出并非真的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宗门,乃是长扬宗叶氏族人,当年叶云洲因路舟雪和百里长情之故被流放南荒,后太上长老闭关,雪凤惨死,这位负罪的叶宗主又在明镜尊者独女,破军娘娘的运作下重回终庭,俨然不见颓靡。
如今这两人,便是叶氏旁支,平日里仗着叶云洲的荫庇,没少为非作歹,一时之间惹得一众修士都敢怒不敢言。二楼雅间里有人撩开幕帘往下头看了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内室坐在床榻边调息的人道:“师姐,那两人又惹事了,要管吗?”
修者大多耳聪目明,下头发生的动静,他们在上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那被称作“师姐”的女修依旧敛目调息,浑然不在意地道:“他们招惹的那师徒二人可有什么显赫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