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在众人都以为翻篇了的时候,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说得好听是凤凰仙君,实际上不也是个低贱的人妖混血么?何况众人皆知朱凰予昭涅盘,眼前这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瑾眯了眯眼睛,右手按上了腰间的法器,起了杀心。那人看着是在骂路舟雪,实则连他母亲予昭也一并骂了。
路舟雪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修士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好看,他在心里评价。
只是他这古井无波的一眼却瞧得那人心尖一颤,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那人越发气急败坏起来,连同为路舟雪辩白的叶瑾也一同骂了进去:“什么凤凰仙君,不过就是以色侍人的婊子,叶少宗主这么维护,莫非是睡过?在下斗胆一问,滋味如何?”
路舟雪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安抚住要跟那人争辩的叶瑾,眼眸温润地望着出言不逊的那人,秀气的眉毛轻轻地蹙着,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你为何要如此呢?”路舟雪很轻地问道,声音并不很大,像是底气不足一般,让那人越发得寸进尺,只是正当他想继续冷嘲热讽,一张嘴,被冻成冰块的舌头就从嘴里掉了出来,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路舟雪。
路舟雪的神色依旧是一片冷淡,只是一瞬间那种温顺的错觉消失了,只余下完完全全的冷漠,他慢慢地走到舌头掉了、满口鲜血的修士面前,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伸手碰上了他的额头。
仿佛在修士的脑子里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路舟雪很轻地惊叹一声,慢慢地开口道:“你的母亲是秦楼楚馆的歌妓,你耻于自己的出生,所以在拜入长扬后杀了她。”
“卖唱的歌女怀了你的孩子,时逢宗门严查弟子品行,你怕事情败露,所以你也杀了她,挫骨扬灰。”
“嗯,还有,青衣江捣衣的……”
那位修士的过往罪责被公之于众,旁边看热闹的修士纷纷对他指指点点起来,却并不是谴责他草芥人命,而是嘲笑他低贱的出身,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主张要他赎罪。但更多的人则是戒备地盯着路舟雪,生怕自己不敢为人说的秘辛也被探知了去,一时之间针对路舟雪的污言秽语竟是少了不少。
形形色色的面容,千篇一律的嘴脸,对于底层生命的蔑视与傲慢显露得淋漓尽致,不以天下事为己任,做尽伤天害理龌龊事,枉为修士。
只需要看一眼,路舟雪就知道,他们走不到那个位置,诚然,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同样,天道不会容忍自私自利、傲慢无礼之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那修士见秘密暴露无遗,又因为舌头被割说不出反驳的话,气急败坏之下竟拔剑就向路舟雪砍去,后者闪身避开,继续轻描淡写道:“急了?这才刚刚开始。”
“行了,都闹什么。”眼看事情要闹大,瑶光出声中止了闹剧继续,装模做样地训斥了一番那被割了舌头的修士,转而目光不善地看着路舟雪,意有所指道,“终庭不禁止私斗,可也讲究个点到即止,你这般作为,怕是过了。”
“你也想教训本君么?”路舟雪平静地看着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单纯的疑惑,没有任何挑衅,他就是单纯的觉得,要教训他,瑶光一个几百岁的小仙还不够格。
瑶光目光沉沉地盯着路舟雪看了一会儿,倏地露出一个冷笑,却没有当场发作,只是道:“太上长老即将出关,别在他面前惹是生非。”
先是天边的雷云被晚风攒聚,黑沉沉的阴云压着山峦,云层中一道电光闪过,随后便是响彻长空的轰鸣,一柄长剑破开层层叠叠萦绕山峰的浓雾,一时剑光璀璨,飘渺雾气中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衣、神色冷峻的男人。
“恭迎太上长老出关。”修士纷纷叩拜下去,齐声震吼响彻山峦。
“无须多礼。”男人剑眉星目俊美非常,看起来却是不近人情的,果然是无情道剑修,一身锋芒毕露,抬手间皆是杀伐。
路舟雪没有跟着众人叩拜,他站在偏僻处打量着这位太上长老,生人勿近的性子,走的是断情绝爱的无情道,却偏偏叫着个风流的名字——百里长情。
长情么?路舟雪饶有兴致地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在那男人的灵海里看见了正在形成的神殿。
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于放肆,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道凌厉的剑光带着主人的不满向他刺来,路舟雪脸色一变,好快的剑,脚下一个踏雪无痕翻身躲过,却还是不慎让剑光的末梢刮到,一缕银白发丝从空中飘落。
“你——是何人?”百里长情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路舟雪,细微的表情变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惊诧,对方看他的目光十分放肆无礼,就想在评估什么物品一般,骄傲如他当即就出手了,尽管因为没想要路舟雪的命而留手了,但那一剑起码也有五六成的功力,居然就叫他这么躲过了?
旁人看不懂他那一剑的玄妙,只当他是小惩大戒,但百里长情自己很清楚,那一剑寻常人根本接不住,起码也是轻伤,哪可能轻描淡写地就断了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