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没有继续阻拦下去,默默地将那些钱收了起来,转身收拾着巷子里的污秽。
小少年吃得白白胖胖地离开了这条巷子,也离开了这座山月之城。
......
自从当初人间的第一把火,从山月城中开始点燃之后,竹溪便一直很是在意城中的风声。
张小鱼带给竹溪的那种愤怒与惊颤,依旧长久地留在这个天狱道修的心底。
草木自是无情。只是风要吹着什么样的故事,人间便只能是什么样的故事。
那样一个叫做陆小二,出身岭南,自东海一路跋涉回来的小剑修,竹溪自然在一开始便注意到了。
这个穿着天狱黑袍的道人沉默地站在街头,倚着护栏,看着那样一个从短暂的发生了一些故事的巷子里走出来的小剑修,神色里大概也是有些叹惋。
“岭南的人确实很蠢,蠢到了一种我们很难达到的高度。”
什么是蠢,蠢就是不清醒,不理智,明知不可挡而当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与傻与笨是不一样的。
一如当初南方叛乱之声初起的时候,岭南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向北退去,而不是孤注一掷地守在那片群山之中。
但是竹溪对于这样一件事,却是永远不可置喙。
倘若岭南在当初第一时间便退了,那么很显然,山月城便会首当其冲,在北方兵甲未曾支援而来的时候,南方防守空虚的情况下,黄粱巫甲与南方叛军的第一波攻势,便可以直达流云山脉之下,要知道越过流云山脉,便已经可以说是槐安中部了。
这对于整个槐安而言,显然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自古至今,哪怕是当初的古楚兴盛的时代,大泽以北的这片土地,都未曾被人深入至此。
所以他也只能干巴巴地说着一个蠢字。
在竹溪身旁有着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的天狱之人,那是一个年轻人,背着一柄断刀。
已经破了七境入了八境的刀修,西门。
竹溪虽然是九境道修,只是很显然在年岁上,要比这个年轻人大了不少。
二者在于人间的地位与重量,自然是不一样的。
甚至对于修行界而言,这样一个在剑修兴盛的时代里负刀而行的刀修,都是极为少有的。
西门与陆小二自然不是第一次见了。
当初在云绝镇的时候,二人便有过一些交集,只不过大概当时的故事,更多的是在他的那个师叔身上。
这个因为李石借给北台的山河一指而负伤的刀修,既然已经破境,大概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身气息渊沉的站在那里,倘若不是身后的刀是断的,或许气息会更强一些,只是断刀也未尝不能带来一些更为凌厉的味道。
“他们一定要这样,我们当然无话可说。”
西门静静的看着那个远处街道之上向南而去的少年,缓缓说道。
尽管当初岭南为了某个少年之事,在山中杀了一些天狱之人。
只是随着那样一处剑宗的覆灭,西门也再没有提起过那些事情,包括狄千钧亦是如此。
世人不是圣人。
圣人也未必不能有私心。
竹溪转头看了西门许久,轻声说道:“但你今日会来看这样一个少年,大概也不像是会无话可说的样子。”
西门沉默了少许,倒是叹惋地说道:“终究也想看看这个本来应该在东海那边的岭南剑修,突然回到山月城中,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竹溪转回头去,静静地看着那个向南而去的少年。
“他想回岭南,又或许是想要为岭南报仇。”
这并不是很难猜的东西。
西门安静地看着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刀修才撑着身前的护栏,跳到了下方的那处街头,同样向着那边而去。
竹溪挑眉看着这个年轻刀修。
“你去哪里?”
西门背着断刀,很是潇洒的走在街头。
“我去送一送他。”
竹溪神色古怪的看着西门,想了想,继续问道:“送到哪里?”
西门平静的说道:“当然是岭南,不然是鹿鸣吗?”
送佛送到西。
但西门要送的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竹溪沉默了少许,说道:“悬薜院不乏人间大修与灵巫。”
哪怕是西门,自然也可能如同诸多小小剑修一样,一同被埋在那场战争的故事里。
只是西门仿若未闻。
人有时会是一些坏人,有时也未尝不能是好人。
只看在哪条河流之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