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三年大风春考,自然不是在三月。
而是在五月。
大概很多年以后,那些文华院里的先生们又会拿这样一件事来出题。
当然,前提是悬薜院没有覆灭在卿相的这一手反叛之中。
南岛听着面前这个书生的这句话,却也是愣了一愣。
至此大概也是想起了许多东西来,看着书生的神色倒是柔和了一些。
伞下的少年好像在轻声叹息着,而后问了一句。
“杭悦她考上了吗?”
祝从文有些讶异的看着这个少年,大概也是惊讶于少年认识那样一个数理院的少女,
文华院诸院之间,自然关系密切,且不说年末考核,各院交替出卷之事,便是院里学子所学驳杂,自然会有着各种交集。
祝从文自然认识那一个少女,只是关于她究竟考上了没有,这个书生大概却也是并没有关注过。
或许是没有的。
所以书生摇了摇头,又颇有些自嘲意味的说道:“考没考上,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南岛看着这个去年大考的学子,却依旧在这里当着店小二,大概也是明白了什么。
少年没有继续问下去。
后厨的面弄过来了。
与东海那家现下现煮的面馆不同,槐都人流量极大,是以面馆那些底汤调料都是提前配好的,只需要煮一煮面就可以了。
这样的事,自然不需要什么厨子来。
少年今日大约也是受了一些惊吓,所以肚中倒是有着很是强烈的饥饿感,什么也没有再说,低头在那里吃着汤色鲜红的面条,碗边的葱花辣籽混在了一起,倒像是某片草地里生着的野花青草。
祝从文在那里看着吃得极香的少年,又看着那很是浓郁很是诱人的辣油底汤,吞了吞口水。
回头看着在后厨那里张望着的顾小二,伸手比划了一下,示意给自己也来一碗。
剑修都饿了,书生不可能不饿。
祝从文在这里坐了一下午,自然也是饿得饥肠辘辘了。
是以夜色面馆里,二人坐在有着温暖光芒的窗边,谁也不说话的吃着面。
窗外细雨稀疏,淅沥的洗着那些映照着光泽的长街石板。
他乡遇故人,自然是不可多得的事。
尽管南岛与祝从文并不能算什么故人。
只是一同在那里埋头吃面的二人,倒确实有着一些这样的意味。
少年的面很快便吃完了,书生的面来的晚,是以才吃了一半。
祝从文抬起头来,看着放下筷子的南岛,很是认真的说道:“你尝尝汤,汤也很好喝的。”
南岛挑眉看了一眼书生,而后重新拿起了面碗——只可惜少年大概喝不出那样捧着面碗喝得津津有味的感觉来。
一只手需要撑着伞的少年,倒像是某个江湖侠客一样,捏着一只碗,大口喝酒的模样。
辣油面汤或许也是和烈酒的感觉类似的。
或者更胜一筹。
喝下去的时候,浑身都通透了,所以在某个冬日,某个叫做刘春风的道人,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很是满足的喝着那一碗辣汤。
南岛像是饮酒一样单手执碗喝完了那一碗面汤。
这让在后厨偷偷看着顾小二等人很是瞠目结舌。
里面加了不少辣油的,辣不辣不说,呛不呛却是个很大的问题。
祝从文一面吃着面,一面很是期待的看着少年。
“怎么样?”
南岛放下碗,很是认真的说道:“东海剑崖下面有个小镇,镇子里有家面馆,你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吃一碗那里的面。”
少年没有回答书生的问题,从某种意义而言,也确实是已经回答了。
一如祝从文所想的一样。
少年不喝面汤,确实是因为曾经吃过更好吃的面。
祝从文一度以为那是妈妈的面条。
毕竟这个书生有时候便会想起很小的时候,吃过的那一碗清汤肉面。
分明什么调料也没有,只是油盐与一些和面一起煮着的肉丝,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晚上吃的那么香。
大概因为那是他还不识人世之味的年头。
祝从文胡乱想着,而后回过神来,对于少年的那个建议很是迟缓的点了点头。
少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书生吃完面。
后厨的顾小二大概有些不服气,在那里用勺子尝着后厨的底汤。
他自然不信东海那样的剑修之地,会有人煮面煮得比人间槐都的还要好吃。
祝从文吃完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没等到少年开始问什么,便直接敞开心扉。
“侍中大人......”
祝从文看了一眼少年,后者神色平静,在面馆里那种灯火下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味。
于是书生继续说道:“侍中大人想要推动一千零三的学子入仕。”
这好像是与这个少年无关的事。
只是南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
祝从文拿起一旁的那块布,也不嫌脏,拿起来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却也说明了一些问题,是吏部那边一直压着我们这些学子,而不是侍中大人。”
书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桌边少年与某个横死巷子的兵部尚书之事,只是很是平静的说着自己从那样一个门下侍中大人那里经历的事情想到的许多东西。
“或许在这一批学子里,存在着某一些属于某些势力藏着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