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寿命自然是漫长的。
化妖之人亦然。
这是用属于世人的天赋换来的东西。
谢朝雨惆怅的站在那里。
哪怕谢朝雨已经人间三观之一的存在。
谁都可以叫谢春雪晚辈,唯独他谢朝雨不行。
这是藏在血脉传承里的东西。
太奶奶当然永远是太奶奶。
谢春雪看了面前已经有着许多苍老之意的谢朝雨,倒也是轻声笑了起来,向着那处通往白月之镜的曲阶而去,看着颇为端正的站在那里的老道人。
“多年不见,你我倒是生疏起来了。”
谢朝雨有些东西不方便提及,谢春雪自然也不会去提,只是说着一脉相承之间的那些事。
二人虽然未曾有过多久的共处,只是终究曾经的谢朝雨虽然有些拘谨,那种来自血脉里的亲近,自然也是很难掩盖的。
谢朝雨默然许久,而后转过身去,立于曲阶护栏边,凭栏观海而叹道:“朝雨残烛飘摇矣,而您却依旧风华正茂。有些感慨,一时难以置信而已。”
谢春雪亦是倚在了护栏边,身后白雪之剑迎风轻鸣。
像是也在感叹着岁月之事。
于是一些纠结的故事,都丢给了岁月。
二人静静的站在曲阶之上,一直看了许久。
谢春雪才终于收起了那些笑意,神色凝重起来。
“此次我去了青天道,见到了白玉谣与神河。”
谢朝雨转过头来,看着身旁这个无比年轻的女子,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人间剑宗的故事,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世人心知肚明,很难善了。”谢春雪平静的说道,而后很是郑重的从怀里取出了白玉谣送给她的那个小盒子。
“但是白玉谣给了我一些东西。”
谢朝雨眯着眼睛,长久的看着那个颇为精致,亦是带着囍字的盒子。
谢春雪不动声色的把那个囍字扯了下来,攥在了手里。
谢朝雨叹息了一声,转过了头去,远处白花林的边缘,似乎隐约有个道人在窥视着,在谢朝雨目光转过来的时候,便匆匆收回了头去。
谢春雪听着谢朝雨的叹息,缓缓说道:“看来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道髻泛白的道人眯着眼睛微微仰头看着辽广无际的大海,轻声说道:“《人世补录集遗失在槐都的残页。”
卜算子自然看得到许多的东西。
只是往往并不愿意去提及而已。
那一页遗失的岁月过于久远,便是当初的青天道,都未曾知晓,毕竟《人世补录集落入青天道之手,尚且在槐都之后。
谢春雪静静的看着谢朝雨,同样转过了头去,看着那片东海,人间晨光初现,四处依旧是那种橘色的光芒漂浮在海中,一如黄昏时候一般,只是要更为清冷一些。
“看起来你对于这一页的归来,很是头疼。”
谢朝雨轻声说道:“当初白玉谣与您说了什么?”
谢春雪沉默了少许,声音沉重的说道:“世人成仙之道在于其中。”
谢朝雨平静的说道:“是的,世人成仙之道,在于其中,但是至今槐都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将这一张残页托您之手,送到了缺一门来,您应该也看得出来,这样一件事,自然不会是小事。”
这个道人转过身去,看向缺一门以西的遥远人间。
这样一处白月之镜,距离人间自然是遥远的,连海岸都看不见,四面所见,除了海中一些微渺的孤屿,便是天穹之壁。
“陛下都未曾敢轻举妄动的东西,却要交给缺一门。”
谢朝雨不尽叹息。
谢春雪低头长久的看着手中的盒子,而后身后白雪之剑却是骤然出鞘,在晨光之中落在了身前悬浮不定。
“倘若真的很难办,那就直接一把火烧了。”
谢朝雨转回头来,长久的看着这个白衣女子。
后者神色之间不似说笑,相反,无比凝重,无比认真。
“你舍得?”
谢朝雨看着她问道。
谢春雪平静的说道:“我是剑修。”
不是道人,对于李缺一的东西,终究便少了几分虔诚。
谢朝雨叹息了一声,从谢春雪手中拿过了那个盒子。
“我舍不得。”
谢春雪抬手握住了那柄剑,送回了身后的鞘中,看着道人说道:“既然从始至终都舍不得,又何必纠结这么一场?”
道人默然无语,而后转身向着白月之镜走去。
谢春雪亦是转过身来,向着那处白花之林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却听见那个道人在曲阶之上幽幽然的说道:“您不也纠结了很久?”
负着白雪之剑的白衣女子脸上却是有些绯红,而后头也不回的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
道人所说的纠结,谢春雪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那个一直躲在白花林中的年轻道人亦是清楚。
所以当谢春雪穿过了那些白花林,走到了浮岛边缘的一处背海小屋的时候,便看见叶逐流神色凝重的在那里坐着,身周无数道韵流转,化作万千卦象,身前亦是有着一面镜子,镜中混沌光点流转。
“你在做什么?”
谢春雪有些不解的问道。
叶逐流惆怅的说道:“我在算今日回去,有几成可能会被我师父打一顿。”
毕竟哪一样一句话语之中的哀怨之意。
哪怕是个不通人事的小屁孩,都能够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