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每年开春开炉之前,都要挑个好日子。
听说很久以前铸剑,还有以血祭炉的做法。
据说这样,烧出来的炉子,火会更旺一些。
当然,现在已经不这么干了。
尤春山默不作声的在那里刻着剑。
陆小二擦完了身子回来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又多刻了一缕头发了。
镇上最大的产业,大概便是铸剑了,别的东西除了一些日常生计之类的,基本也没有什么。
只是离开镇子,整个东海境内,也不会让尤春山过得很滋润的地方。
这个镇子算是幸运的了。
因为便在崖下,哪怕当初的那二人便是从附近开始打起来的,终究还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陆小二便在一旁坐了下来,看了一会尤春山刻剑,又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春雨过后的人间挂着许多雨水,那些暮色便在枝头水滴之中渐渐弥散了光芒。
尤春山放下了手里的断笛,在木廊下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便抱着木剑向着他的小草棚走去。
陆小二看着尤春山的背影,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叫住了他。
“尤春山。”
倒霉蛋抱着剑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小少年。
“假如你真的成了大剑修,你会想要做什么?”
陆小二问得很是认真。
后者在那里想了想,而后笑着说道:“三十河西.....我当然得去好好炫耀一下。”
只是炫耀一下,当然是不足以成为动力的。
所以陆小二继续问道:“然后呢?”
尤春山抬头看向天空,轻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骂一顿咱们的陛下。”
向来倒霉的年轻人好不容易存了一些钱,结果因为神河和人打了一架,从此埋在了废墟里不知所踪。
陆小二想着如果自己也是这么倒霉。
大概也会去骂娘。
不止是尤春山不能理解,便是陆小二也不能理解。
这个好好的做了千年,除了天狱之事令世人不满之外,便没有什么坏名声的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就像不在意人间一般与丛刃在东海打了一架大的。
于是陆小二又想起了那一日。
当他与自家师叔匆匆赶到这边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站在崖下的黑袍帝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师叔在看见那个人的一刻,便直接将手里的伞松开了。
以此作为威胁,硬逼着那样一个陛下离开了东海。
......
尤春山刻完那样一柄剑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了。
陆小二这才完整的看到了那柄木剑剑身上的画面。
确实如同尤春山所说,是站在磨剑崖下看着高崖的年轻剑修。
虽然雕刻技艺拙劣,但是倒也还算有些神韵。
尤春山将那柄剑从陆小二手中拿了过来,趁着上午的春风,背着剑向着崖下走去,而后停在了崖下。
一如剑上所刻的画面一样。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年轻人才转回头来,看着陆小二说道:“怎么样,像不像。”
坐在溪畔门前的小少年歪头想了想,说道:“像。”
于是越像越不是。
尤春山倒是没有在意,像是一个剑修一样从身后拔出剑来,就像是要登崖一样,向着那处高崖而去。
只是走了好一段,却又停了下来。
抱着剑的陆小二跟了过来,站在了尤春山身后。
“你要试一下上崖吗?”
尤春山叹息一声说道:“我走平地都摔跤,哪还能爬什么崖,更何况上面都是剑意,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在那里。”
又想去又犹豫。
当然不止是这个年轻人的心思。
陆小二同样抬头看着高崖。
“你师叔在崖上做什么?”
尤春山转头看着陆小二问道。
陆小二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见他有些犹豫,也许在做着什么决定。”
尤春山很是叹惋的说道:“真好。”
陆小二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说道:“这有什么好的?”
“有抉择,那么便会有好的坏的。也许选对了,就能走对,至少不像我,怎么走,都能摔跟头。”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我已经摔了好几个跟头了?”
“在哪里?”
尤春山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在这里。”
当他买来了木剑,当他开始尝试修行,当他认认真真的刻完了剑。
便在心里不停的摔着跟头。
当然这样的东西,有着更容易被理解的说法,叫做失落。
失足跌落,于是便摔了跟头。
陆小二诚恳的踮起脚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膀。
二人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大概失落过去了,这个年轻人又开始幻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