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不无叹息地说道:“是的,从剑意风格来看,应该便是东海剑修,人间过往从来没有关于白鹿城主是一个境界颇高的剑修大妖的传闻。”
程露沉默了少许,说道:“我也没有听闻过。剑宗榜上亦是没有过她的名字。看来她确实藏得很好。”
西门轻声说道:“也许只是过往人间安宁了太久,陛下给了人间千年的安全感,世人谁也没有想过去看看人间到底有些什么。”
二人静静地驻留在那处壁垒之上。
“你如何看?”
程露看着西门问道。
西门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山。
“白鹿以南都失去了妖族的踪影,他们的目标或是真的在山月了。”
程露轻声说道:“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让镇里的剑修向着山月而去。”
西门倒是吃了一惊。
“师兄这么果断?”
要知道,倘若山月岭南的援军不来,一旦白鹿妖族大军压境,云绝小镇很难撑到他们再次回来。
程露只是平静地说道:“因为你去了太久了。”
去了这么久,也便意味着西门深入白鹿,未曾遇到妖族。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西门在半途就遇到了妖族埋伏,已经死在了那里。
只是倘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沿途布置而去的天狱吏自然会有消息传回来。
西门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只希望妖族之中,没有人会南楚的越行之阵。”
这当然是天方夜谭之事。
要知道当初黄粱在发动那场对于南衣城的战争之前,为了布下越行之阵,用了数百南楚巫的血去填充。
只是有些时候,一些忧思是不可避免的。
前来支援的那些人在得到了程露传去的消息之后,多半会回防山月城。
也便意味着云绝镇再次孤立了下来,只能孤守青山入口。
程露背着剑站了起来,看着渐渐向着暮色里沉没下去的人间青山,平静地说道:“静观其变吧。”
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让那些妖族踏入南衣城的领地。
那座古城是槐安的南大门,直面大泽,对于整个槐安太过于重要。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西门与程露一同回头看去,是一个伞下的少年。
南岛停在了壁垒下,抬头看着上方暮色里的二人。
“师兄情况如何?”
程露坦然地说道:“情况不妙。”
程露说得很是简洁,然而在陆小二那里听说了今晨之事的少年,自然知道情况不妙是哪个不妙法。
南岛在壁垒下方的暮色站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山月岭南那边,如果及时回防,能不能守住。”
西门平静地说道:“山月群山环绕,大军难以踏足,倘若守军充裕,妖族自然难以攻破防线。”
这段话并没有正面回答南岛的问题。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
山月与岭南之人,都在赶往云绝镇的路上。
南岛在那里沉默了很久,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程露挑眉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大约听过了一些风声,轻声说道:“他大概想要回岭南了。”
“什么意思?”
程露有些不解的看着西门。
西门想了想,说道:“因为他现在是岭南剑修。”
这听起来也许像是一句废话。
只是程露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暂时留在岭南,与真正地做一个岭南剑修,自然是不一样的。
“岭南为他做了太多事。”
西门缓缓说道。
当初他上岭南要人,结果被听风吟直接拒绝了,此后封山之事解除之后,那些上山的天狱之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天狱名声不好,岭南名声太好。
西门只能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再后来南岛与人间剑宗起了冲突。
岭南下山,强行从姜叶手中将那个少年带走了。
自然又是一大恩情。
南岛自然欠了岭南太多的东西。
试问岭南应不好。
岭南到底好不好呢?
西门自然不清楚。
他曾经也去过岭南,在那里遇见了程露,展露了名声。
但是终究只是一个岭南过客。
程露静静地看着,说道:“难道命运真的在画圆?不过他就算回岭南,又能做什么?”
西门耸了耸肩。
程露看向西门,挑眉说道:“你不逮他了,万一他真走了,后面你再想逮他就难了。”
西门很是平静地说道:“天狱虽然被人间骂了一千年,但是大家至少还没有戳我们的脊梁骨。这种情况下,我真要强行把他留在这里,毫无疑问,我会是天狱的罪人。”
西门说着,却是有些讽笑的意味。
大概被讽笑的目标的正是自己。
“当然,放过了他,我也是天狱的罪人。一如百年前的故事里,那一代天狱没有看见微末时候的白风雨一样。”
看见的时候,白风雨已经太高了,看不住了。
“师兄。”
西门看向了程露,很是叹惋地笑着。
“我是两难之人。”
程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难全,意难平。
人间最惆怅。
莫过于此。
当然,程露在眼下,同样是两难之人。
一旦他们判断失误。
云绝镇失守,妖族从这个隘口南去,做出让那些援军回防山月决定之人,程露就是人间的罪人。
这个罪名比西门的天狱罪人更要沉重。
两个两难之人没有再去看那个长街里撑着黑伞离去的少年,安静地立于镇外壁垒上,静静地等待着故事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