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池那里,师兄们早就弄好了一处三池外的大堂,丛刃那个懒鬼还没有回来,于是丛心便做了长辈,挎着那个还没有撒完花的竹篓,笑吟吟跳到了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拜天地......”
年纪最大的南德曲在那里笑容满面地唱着词。
胡芦拉着鼠鼠的手,便停在了三池雪中,很是轻松地笑看着。
尽管他的手心里其实已经出了很多汗了。
“二拜高堂......”
小丛心像模像样地端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撒花了,笑吟吟地接受着陈怀风与新娘子的跪拜。
于是许多桃花就在雪中飞了过来。
就像丛心眼角那些藏不住的笑意一般。
“夫妻对拜......”
陈怀风微微笑着转过身来,与新娘子相对而礼。
张小鱼笑嘻嘻地在那里拖着声调说道:“送入洞房.......”
锣鼓齐喧,琴瑟和鸣。
一切都向着极致的热闹与高昂中而去。
胡芦却是突然间泪流满面,抬手擦着眼泪。在一旁握着锅铲的姜叶不解地看着少年。
“你哭什么啊?”
胡芦站在雪里,牵着小妖少女柔软的手,一抽一抽地抹着眼泪。
“我好怕....好怕这是一场梦,师兄。”
姜叶抬起手,揉着少年的瓜皮头,安抚着他。
胡芦在泪眼朦胧里向着剑宗看去,一切都迷离而梦幻,热烈而欢欣。
有着很是温暖的宴席的香气在雪里漂着。
人们兴高采烈地在那里讨论着。
陈怀风与新娘子一身大红色,正淋雪白头,慢慢穿过大雪,向着三池弟子居中而去。
胡芦站在三池雪中,感受着姜叶掌心里的温暖,痴痴地想着。
所以新娘子长什么样呢?
......
姜叶轻轻地摩挲着胡芦的瓜皮头。
少年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因为已经过去很久了。
人间已经二月了。
可是已经二月了,为什么胡芦还是没有醒过来呢?
姜叶抬起头,一树桃花在二月春风里很是旺盛地开放着。
好像过往它从来没有开得这么繁烈过。
又或许是因为剑宗里的人们越来越少了,所以那些明艳得像是擦了脂红的二八少女的桃花,相对而言,便愈发的繁盛。
南德曲和梅曲明离开后,在后来的南方妖族战事里,又有一些剑宗师弟们去了岭南以北。
现在的人间剑宗里,只有姜叶江河海几人了。
好在南衣城稳定了下来,而周边之事,亦是有岭南与某几个人间已经忘了许久的剑宗师兄维系着,倒也平静了下来。
有桃花落在了一池春水里,荡漾开了一些涟漪,又慢慢地敛入水中。
小丛心穿着春日的小裙子缓缓走了进来。
停在了桃树下,歪着头看着那个安静地悬浮在溪桥剑意里的少年。
“胡芦还没有醒啊。”
丛心很是惋惜地,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叹着气。
但丛心本就已经活了千年。
她是那株桃树。
也是穿着小裙子走在春天里的小女孩。
姜叶站在溪桥边点着头。
丛心踩着一地桃花,走上了小桥,看着春风吹着许多桃花落在了少年身上,靠着低矮的护栏托着腮,轻声说道:“那他梦里的人间应该很好。”
才会怎样都不肯醒来。
姜叶轻声说道:“没关系,他还只是个少年,就让他多做一会梦吧。”
这个背着青菜剑的师
兄转头看向人间。
人间桃花纷飞,人间血色遍地。
“人间师兄有很多。”
剑宗里的师兄弟越来越少了。
但是人间里的师兄弟越来越多了。
如果不是懒于想名字,大概姜叶也会听见很多曾经岁月里有名有姓的师兄们的名字。
但人间总是这样的。
无名无姓的来,而后无名无姓地消失在岁月里。
“我也要去了。”
姜叶很是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丛心回头看了一眼姜叶,并不显得惊异,只是目光淡然如水。
“岭南那边的事?”
姜叶点了点头,离开了溪桥边,向着一池外走去。
“没有理由师弟们去了,师兄不去的道理,南衣城现在很是稳定,卿相在城中,其实很难出什么大岔子,我们最难做的事,不是压下那些妖族的声音,而是让他们平和下来。”
姜叶叹息了一声。
“这与巫鬼道之事是不同的。”
所以当初他们可以将八十万黑甲尽数埋骨于南衣城外,但是对于妖族不行。
黄粱人也是人,人会短暂的成为敌人,但是会是恒久的同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