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风看了一眼一旁的明先生,却是问道:“那日师弟将许多东西都告诉你了?”
明先生轻声说道:“当然没有,只是一些东西,旁观的人自然能够看得清楚——我后来一直在想,是否便是因为当时我在城头,张小鱼那一剑才会那样果断。”
陈怀风转过身去,和卿相一样面朝北方,靠着城墙。
“山河观是对是错,我们并不清楚。”陈怀风轻声说道,而后向着一旁的卿相很不要脸地伸出手来。
卿相无语良久,还是把酒壶递了过去,一面念叨着:“你小子都存了那么多钱在南衣城买了好几套宅子了,下次记得自己去买酒。”
陈怀风笑着喝了一口酒,酒液穿过喉咙,而后在肚子里晃荡着。
确实迷人啊!
陈怀风这样想着,把酒壶还给了卿相,向着城下走去。
“师弟既然这样选择了,那作为师兄的,自然要帮些忙。只是这样的事人间剑宗只能沉默,所以麻烦院长和明先生了。”
“在城东我有一栋宅子,里面藏了很多钱,院长你可以拿一些走。”
陈怀风轻笑着转头看向卿相。
“可以作为槐安第二所悬薜院的一部分修缮资金。”
当他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卿相觉得他比一切都迷人。
什么暮秋风、晚山云、黄昏月,在这样慷慨的陈枸杞,不,是陈师兄面前都不值一提。
哪怕壶中酒也是一样。
......
“师弟,我有个好消息!”
在去过一趟小白剑宗,绘声绘色地和陆小小讲了那三十万青甲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事后,伍大龙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又兴高采烈地跑上了落枫峡谷。
半晌之后,看见趁着暮色还未落下,打算在峡谷中多练会剑的南岛听完了这个故事,面色古怪的看着伍大龙。
伍大龙一见这表情就知道糟了。
打着哈哈说道:“那个,我不打扰,我先走了哈。”
转身和陆小二陆小三一样蹭蹭的就跑下了山道。
一旁枫树下正在休息吹着葫芦丝的乐朝天看着伍大龙离开的背影,又看向执剑立于峡谷中神色古怪的南岛,很是好奇的笑着问道:“师兄,又怎么了,难道你真的也和那个北台认识?”
南岛握着剑在伞下站了一阵,点了点头,又继续穿着落叶。
“曾经是。”
南岛说得很是平淡。
乐朝天听到这句话,便来了精神,把葫芦丝往腰间一挂,而后抱着剑跑到了南岛附近,看着这个撑着伞在晚风里穿着落叶的少年师兄,笑嘻嘻的说道:“说说?”
南岛却是蓦地转身,一剑刺向乐朝天,这突然一剑,给乐朝天吓了一跳,好在那一剑并没有真正落下,只是停在了他眼前,而这个撑伞执剑的少年,只是站在暮色里静静地看着他。
乐朝天心想难道真有大故事,反目成仇,横刀夺爱?
当乐朝天这样想着的时候,南岛却是轻声笑了起来,看着乐朝天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背后有着怎样让人痛恨的故事,才会让朋友成为曾经?”
“......难道不是吗?”
南岛笑着收回了剑,站在伞下,看向悠长峡谷外那些稀疏的暮色。
“虽然那些烂大街的故事可以有,但是这个真没有。”南岛一面回忆着春日的一些故事,一面笑着,却是再度扬起了剑。
“说来听听。”
乐朝天坐在晚风与剑风交汇的纷乱飞红里,很是期待地看着南岛。
南岛看着剑上的那些火红的枫叶,轻声说道:“是一个简短也少年的故事。”
少年可以是个名词,也可以是个形容词。
两个少年相识在一场雨里,而后有一些疏懒的交际,喝了一场意味闲适的酒,而后晒着一场柔软的春日午阳,谋划了一些拙劣的故事。
直到被其中一个少年的家长给两人都打断了腿。
南岛很是轻松地说着那个故事。
一旁坐着的乐朝天听到那个认真谋划,却仓促中断的穿花故事,抱着怀里的剑不住地笑着。
“哈哈哈,这太像两个小屁孩商量着去偷邻居家地里的西瓜,结果还没有得手,就被家里人拖回去各打了一顿,哈哈哈哈师兄你以前这么蠢的吗?”
南岛倒也没有在意乐朝天的用词,那个故事里的自己确实很蠢,自己听起来
都蠢。
“只是有些事情不尽人意而已。”
南岛上次想着不尽人意这个词的时候,还是在南衣城的那场风雪里。
那时是悲伤的哀痛的。
现在倒是平淡了许多。
大概也是明白了一些万物不可必然的道理。
“所以最后花无喜你杀了没有。”乐朝天倒是关注起了这个问题。
南岛手中剑上之意蓦然荡开,一剑穿过峡谷,停在了不远处。
剑上满是落枫,不知道有多少。
“杀了。”南岛看着剑上枫叶,像是许多红花,曾经的剑上穿着的满是白色的花,也许是染了血,南岛很是平静坦然的说道,“杀了两次,第一次他不知道用什么巫鬼之术又活了过来,第二次应该活不了了。”
倘若这都能活,那么自己撑着这柄伞也便没有了意义。
乐朝天亦是看着剑上那些枫叶,轻声说道:“师兄的剑意似乎凌厉了不少,依旧心气难平?”
南岛将剑抵在伞骨上,从末端滑至剑尖,满峡都是剑鸣之声,地上落了许多落叶,又被风吹着翻滚着飞向峡谷之外。
“应该是平了,但我有时候也会想。”南岛抬手精准地将桃花剑送入鞘中,而后站在峡谷里沉默不语。
乐朝天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南岛的下一句,于是催促道:“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