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的某个坊市内,人们贪恋秋日的余温,走出了各自的家门,三五成群地聊着近日的感受。
其中有人首先抱怨起了亲卫军,接着陆陆续续地有有人加入,等到这个话题被彻底传开时,已经有人扯着嗓门骂了起来:“这些当兵的脑壳里肯定有屎,说什么危险得很,结果呢屁事没有,再有下次、再有下次……”
“咦,老张再有下次你要怎样啊?难不成你去跟他们打一架?”
老张突然住了声,有人立刻接过了话头,人们视线戏谑地看向老张,只见他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快要把头扭断地看向了街道尽头。
他脸色有些发白,吃吃道:“不至于吧……”
“咚咚咚。”
犹如擂鼓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甲胄鲜明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了街道中,其他人惊呼一声,连忙缩着肩膀往自己家中冲去,等到骑兵冲到近前时,原本还很热闹的街道边就只剩下了老张。
骑兵领队发现了老张,策马而来。
老张看着领队微微亮的眼神,似乎感受到无可匹敌的杀意,原本就惨白的脸又瞬间充血变成一片紫色,他脸肩膀晃了晃,身体一歪眼看就要倒向地上。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拽住了老张的手臂。
老张心想躲是躲不过了,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大人,我以后绝对不会乱说了,你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
“什么?”领队此时已经下马,他朝老张冲过来,只是觉得他是一个挺有觉悟的人。
领队没有时间废话,将一块盖了印的绢帛递给老张,“大统领有令,你们立刻扯出内城。”
老张尖声道:“什么?又要撤?这次不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吧?再说,我们怎么可能立刻撤走,总得回去带些东西吧。”
领队看了老张一眼,他起初遇到有着类似问题的人,还会尝试着多解释几句,但现在只是认真而严肃地提醒道:“记住,是立刻!”
领队停在老张面前,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士兵立刻散入坊间各户,大声地通知起来。
他们这一套动作显得极其流畅,看起来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等到再次集合时,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用到。
看着重新上马列阵的亲卫军,终于有些人从家中走了出来,他们手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却不是相应号召准备出城。
老张看着身边的领队也走到马旁,终于反应过来哪里有些不对,“你,你们就走了?”
领队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些同样疑惑的百姓,扬声道:“事态紧急,我们还得去通知其他地方的百姓,各位,请立刻出城!”
骑兵队几十个人来去如风,只剩下了刚才还在抱怨的人们面面相觑。
在南门的高墙上,光着伤身缠着绷带的邢飞收回了视线,问道:“过去多久了?”
燕清似乎刚回到他身边不久,摘下头盔时,头顶还在冒着热气。
他眯起眼睛眺望内城深处,似乎是看到了那一片焦黑的废墟,回答道:“两刻钟,距离怀谷主立刻已经过去两刻中,大哥,要不要派人去那下面看看?”
“不用。”
燕清有些郁闷地拍打着墙头,“但什么也不做,总感觉有些不舒服,出城的百姓看起来很少,要不叫人去催一催,或者护送一下?”
邢飞垂目看去。
在他们脚下,南门已经大开,直通南门的大道上,离开的人流却显得有些单薄,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本就靠近军营,离城门近,他们出了城门后,就待在城外,并不打算离开多远。
邢飞沉声道:“兄弟们的命也是命,有家眷的任务完成后可以自行离队,护送家人离开,至于剩下的其他人,确保消息通知到位,至于他们走不走,是他们的选择。”
燕清沉默了半响,轻叹道:“大哥你变了。”
邢飞目光沉静如初,回应道:“也许吧。你不要忘了,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在下面周旋,我们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本就不该苛求独靠他一个人来救。”
燕清其实深有同感,这才几天时间,私底下骂他们亲卫军独断专行乱下命令的人多了不少,大概那些声音洪亮还能骂得面红而赤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为了保护他们,已经付出了多少?
什么叫做明明没有危险,夸大其词?那不过是亲卫军的大家在这些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付出罢了。
邢飞感觉到了燕清翻涌不平的情绪,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人就不该去管,不该去救?”
燕清看向邢飞说道:“大哥现在这么做,不是也认同这个观点吗?”
邢飞说道:“这个世界如果只剩下对与错、好与坏的话,实在会让活着的人轻松许多。”
燕清蹙着眉头,有些不能理解邢飞现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