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玲指了指陈凡,“什么我吃,是人家陈老师要买。”
那人看见陈凡,顿时眼睛一亮,“哎哟,是陈老师啊,今天来镇上啦,要吃什么冰棍,我请!”
说着就去揭开旁边的大木柜,里面是厚厚的一层棉被,却有一股寒气顿时往上冒。
陈凡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想多买点,给队里带回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方便拿的?”
汪小玲和那人都是一愣,还要带回去啊?
那女售货员放下盖子,看着他问道,“你想买多少?”
陈凡咧嘴笑了笑,“您这儿还有多少?”
呵?
这是来大生意了?!
女售货员拿起挂在墙上的账本,拨动算盘一阵噼里啪啦的算,随后抬起头说道,“上午他们卖冰棒的都进了很多货,这里就只剩下20根奶油冰棒、30根绿豆冰棒、还有50根雪糕。雪糕贵,买的人少,就剩的最多。”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本来我们这里是不允许给个人卖太多的,也就是你,换个人来还真不行。但是我也只能给你按零售价算,不能按批发价,因为你没有在工商所登记,没有经营许可,就不能进货。”
那些进货的不能说是个体户,有点类似于生产队出来搞副业自谋生路的人。
在城市里面,也有一些生活比较困难,却又没多少技能、或者是不能正常上班的人,政府为了照顾他们,允许他们在特定范围内从事一些经营活动。
比如在街道办登记后,就可以自己在家里做糖葫芦、卤鸡蛋之内的东西出来卖。又或者在固定的位置摆摊修鞋、缝补衣服之类的。
那些年代电视剧里,街边卖糖葫芦、补鞋的人就是这种,他们没有单位,也没有人给他们发工资,就靠一点微薄的利润生活,有时候还要承担“经营风险”。
背着箱子卖冰棒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这箱子也有讲究,不是像80年代那种,随便弄个泡沫箱子,或者就拎两只暖水壶就可以去卖,而是由冷饮店统一提供,只收工费,卖给那些人。
箱子由薄木板拼成,一般刷成红色,上面会有“工商”两个字,以及个人的编号,用以表明他们的身份。只要看到箱子,就知道是“正规军”,否则的话,……那就惨了!
奶油冰棍其实就是用糖精、奶精兑水然后冷冻,是最便宜的冰棒,只要3分钱一根,绿豆冰棒贵一点,要4分钱,雪糕最贵,因为用的“奶油”最多,一支就要8分钱。
20根奶油冰棒6毛钱、30根绿豆冰棒1块2、50根雪糕4块。
一百根冰棍才5块8毛钱。
女售货员帮忙找了个卖冰棍的箱子,又拿了床小棉被塞到里面,再将所有冰棍都装进去,然后小心包好、盖上盖子,同时对着陈凡说道,“这个箱子先借给伱,不过明天你得还回来,要不然如果有新申请卖冰棍的通过了,他过来就没有箱子领,得跳号,跳号就不好管理了。”
陈凡将箱子上的绳子拎起来挎到肩上,嘿嘿笑道,“姐你放心,待会儿我就给你送回来。”
那售货员哈哈笑道,“那你可能来不及,这都4点多了,我5点钟下班。”
陈凡笑道,“那我看时间,来得及就送,来不及就明天早上。”
挥手道别,从冷饮店出来,陈凡骑上马就往回赶。
这时候虽然已经过了4点,太阳依然很毒。
其实这都还算好的,如果再过几天,等到7月下旬,下午4点以前都不能下地,谁要是敢出工,就要做好中暑的准备,到时候工分没挣到,反倒人没了,那才叫亏。
社员们这点还是能分得清的。
陈凡快马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6队。
到了这里,他才稍微放缓速度,小母马慢步跑在田埂上,两旁都是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戴着草帽的人影,几乎看不清谁是谁。
这时一个声音在边上响起,“陈老师,你这背的是什么?怎么那么像卖冰棍的箱子?”
陈凡打了个哈哈,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杨队长在哪里?”
那人转头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刚才好像看见他在那边。”
话音刚落,他就大声开喊,“队长,陈老师找你。”
声音远远传开,立刻有人接力,“队长你在哪里哦,陈老师找你有事。”
一声声的呐喊在稻田上空回荡,刚开始还挺正经,一个个的都在帮忙找人。不知道从谁开始一声笑,几秒钟不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嘻嘻哈哈,笑得乐不可支,似乎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陈凡坐在马背上,看得目瞪口呆,这也能笑?
笑点是有多低啊?
不过这么一来,刚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大家的精气神似乎都好了许多,割起稻谷更加轻快。
这时旁边一道稚嫩的哭声传来,“呜呜,晒死了,我要回家。”
陈凡看过去,只见一个7、8岁的孩子正站在稻田里仰头嚎啕大哭,他头上的草帽已经脱落,绳子挂在脖子上,随着风儿飘荡。
在他的脚边,还有厚厚的一摞稻谷,显然刚才是在帮大人收拢谷穗。
旁边还有几个年岁不一的小孩,这时也都停下劳作,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这一幕,陈凡立刻翻身下马,将冰棍箱子放下,顺着田埂快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