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凯风的脸绷得紧紧的，显然正在克制怒火。他冷漠地说：“你不应该瞒着我。”
“对不起。”
顾凯风瞪着他：“李峰，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有事情瞒过我吗？”
“没有。”
“那么现在你要告诉我，你在隐瞒我什么？”
李峰垂下眼帘，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说：“其实我并不想做什么老师。”
顾凯风皱着眉：“你不愿意当老师？”
李峰低声说：“不是，我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顾凯风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所以，你不肯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李峰的表情僵住了。
他低着头，不再说话。
顾凯风静静地看着他：“李峰，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的眼神锐利，充满了逼迫的意味。他想弄清楚，李峰到底是害怕自己受伤，还是担心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李峰？”顾凯风又喊了他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你说话。”
李峰咬了咬牙，终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我不想和你分手。”
顾凯风松了口气。
但李峰接下来的话，令他的心再次提到嗓眼。
“我不希望因为我，让我爸妈失去工作。”
顾凯风愣住了。
他没有料到李峰竟然会拿这个理由搪塞他。
李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从小到大，爸爸就很宠我。但是他一直把我保护得太好，我缺乏自我保护的意识。我总觉得别人对我的爱和关心，全都来源于亲戚、朋友的帮衬。他们或许会帮助我，但我更渴求的却是父母的疼爱。我不愿意给他们增添麻烦，尤其不愿意因为我而耽误他们的工作。”
“李峰！”
李峰闭了闭眼，继续说：“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儿，一个孩子的教育费用高达数百万，我爸妈根本支付不起，我每次问他们要钱，他们都会难过很长时间。我们的教育费是由村民捐赠的，我们只需要收取少量的佣补款就行了，我爸妈每月还能拿几千块钱，比在城里打工赚得多多了。”
“可是，”李峰睁开眼睛，“这笔钱不是无偿的，它必须花在合适的地方，比如教育。我想让爸爸妈妈能够安度晚年，能够享受更好的教育条件。”
顾凯风沉默着听他说话，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他的双唇紧抿，眉头微蹙，脸上似乎笼着浓厚的阴霾。
李峰苦涩地笑了笑：“我们都知道，你家境优渥，根本不愁吃穿，不在乎花钱买东西。”
顾凯风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李峰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确实不懂，不过我会努力改进，尽量让你过上幸福舒适的生活。”
顾凯风眯起眼睛，盯着他。
“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李峰挑了挑眉，眼角闪过一抹促狭。
顾凯风没搭理他，径直朝前走去。
李峰快走两步追上他，拍了拍他的胳膊：“等等我啊，急着去哪儿？”
顾凯风不理他，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李峰被甩到后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伐。
顾凯风一拳砸在车门上。
“喂……你干嘛呢？”李峰揉着胸口喘息。
顾凯风猛然回过头来，眼中燃烧着怒焰。
李峰被吓了一跳，退后半步：“你干嘛？”
顾凯风的嘴唇哆嗦着，像极了一只暴躁的猎豹。
李峰咽了口唾沫。
顾凯风伸出右臂，指向李婷婷，厉声喝斥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事业？！”
“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是我的权利！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替我决定未来？”
李峰怔怔地站在原处。
顾凯风转身上车，踩动油门扬长而去。
留下李峰一个人呆立原地，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种场景，但第一次只是惊恐，而此时，则感到莫名的愤怒。
这股怒火甚至超过了刚才顾凯风突然袭击他的羞辱。
李峰忽然觉得浑身发凉。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仿佛一座山压在背脊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李峰茫然四顾，周围的世界一片寂寥。
他茫然地往前走着，脑子一片混乱。
他的思绪纷杂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李峰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夏天。
暑假的最后一周，他和同班同学一起玩了一整天。傍晚，他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看着夕阳缓慢西坠。
“你说，这辈子有多少人，是注定孤独终老的呢？”
李峰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男音。
他转过头去，看见侯小平倚靠在树旁，神情悠远，语气悲怆，就连夕阳也黯淡失色。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峰想起那天早晨侯小平在校门口的表白。他说，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孩，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善良而坚韧，她拥有美丽的容貌和健康的身体，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姑娘。他想，这应该是一段浪漫的故事吧。
侯小平望着夕阳，又说：“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就是把她推上一条不归路。”
“什么？”李峰皱起眉。
“我们要阻止她嫁给一个残疾人。”侯小平抬眸，“我们要让她的父母，成为一堆黄土！”
李峰震撼万分，愣住了。
这个故事太离奇，也太疯狂，令人难以置信。
但李峰仔细一想，便觉得不对劲儿。
首先，侯小平并不认识李玉兰，他只知道李玉兰的丈夫是残疾，但从未亲眼见过。
其次，侯小平和李峰一样，只是个普通的高三业生，他没有办法帮助李玉兰，更没有理由阻止别人结婚。
再者，即使侯小平真的和李婷婷恋爱过，也不能证明他就认识李玉兰，因为李峰也是在一年之后才与李玉兰偶遇的，那时候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除非，这个故事里有内幕。
李峰深吸一口气，问：“你怎么知道那个残废有病？”
侯小平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他是个傻子，我妈妈告诉我的。”
李峰一怔，旋即释然。
这个故事的真实可信度，还需要考验。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李峰又问。
侯小平沉默了几秒钟，答道：“我爸爸死于外。”
李峰恍惚记得当初侯小平提起过，侯父死于癌症。
怪不得，侯小平对李玉兰充满怨恨。
李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疑虑问了出来：“你和李玉兰究竟有什么恩怨？”
“这是秘密。”
“你都告诉我了，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说？”
“这关系到一些陈年旧账。”
李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愿继续追问：“随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我建议你，在做某些事情之前，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得够久了。”侯小平自嘲一笑。
李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你这种行为，简直是在害人。”
侯小平笑了，轻松道：“谢谢你的忠告。”
“不用谢。”
两人相视一笑。
夜晚，李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了许多事。
比如，如果侯小平真的有预谋，他又要怎样防备？
又比如，李婷婷会选择哪一天跟那位残疾人先生结婚？
他们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举行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吗？
他们会有孩子吗？
他们的家庭，会幸福美满吗？
他们会幸福美满吗？
李峰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他闭上双眼，努力摒弃这些烦恼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你是不是在想我啊？”
李峰蓦然睁开眼睛，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李婷婷穿着一身红色裙子站在床边。她化了浓妆，眼神妩媚，红唇娇艳欲滴。
李峰猛然坐起身，紧盯着她：“你……”
李婷婷扑进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撒娇道：“怎么啦？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李峰抓住她的手腕，低吼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在房间等你呀，你没回来。”李婷婷撅起嘴巴，“我担心你嘛。”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你的生日。”李峰咬牙切齿道，“我陪你吃饭，带你买礼服，还特意打扮成这个模样，你居然不在！”
“哦……你是怕我丢脸啊？放心，我早就准备好啦。”
李婷婷说完，拉着他下楼。
“你去哪儿了？”李峰问。
“我去了商场呀，给你挑了一条新衬衫。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李峰皱着眉走进卧室，脱掉衣服换上新衣服。
这是一条藏青色西装裤配白衬衫，很适合参加酒会。
李婷婷拿出一枚胸针戴在他胸口。
李峰低头，看到胸口的玫瑰花纹样。他的心莫名颤抖起来。
“喜欢吗？”李婷婷问。
“嗯。”李峰握着她柔软滑腻的手，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
李峰跟在她身后，走到餐桌旁边。
侯小平已经把碗筷摆好，正在等待开动。
李峰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距离吃饭只剩三分钟了。
“你们……”李峰迟疑着问。
“怎么了？”李婷婷问。
“今天是你生日，你们不应该一起庆祝一下吗？”
“不用。”李婷婷毫无兴趣道，“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过生日就要热闹嘛，我们俩凑在起也太冷清了。”
李峰看向侯小平，侯小平点了点头，示意李峰不必勉强，他并不希望过生日的时候，有别人在场。
李峰见状，便不再坚持。
李婷婷挽着李峰的胳膊，亲昵地靠近他的肩膀，两人走进电梯。
到了停车场。李峰和李婷婷分别上了自己的车。
李峰驾驶着车辆，从李氏集团总部驶出。李婷婷坐在副驾驶座，安抚似的拍了拍李峰的手臂，道：“开慢点。”
“嗯。”李峰答应着，踩下油门，把速度提高了些。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叫‘生日快乐’。”李婷婷侧过头看着他，甜蜜笑道，“但现在看来，它根本不存在。”
李峰转过头，温柔地凝视着她：“为什么呢？”
“因为生日不仅不能让人快乐，反而会给人带来厄运。”
“厄运？”李峰诧异地看着她。
“我爸爸曾经告诉我。”李婷婷幽幽叹息一声，“如果我遇到了厄运，那么一定是因为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李峰怔忡了片刻，缓缓道：“我记得，当初你父母出事之前，有人曾对你爸妈提出索赔。那事情后来调查清楚了吗？”
李婷婷摇摇头：“不太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一定和那个残疾人先生有关系。”
李峰沉默了。他原本对那件事不感兴趣，可是此刻却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内幕。
李婷婷继续道：“虽然我爸妈死了，但是我不会忘记他们的仇恨，更不会轻易饶过伤害他们的凶手。所以，我会找到那个人，报仇雪恨！”
“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我已经想好了，要让那个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他曾经是个混账纨绔，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可是现在，他不但要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还要帮助别人报复仇人。他不禁觉得很累，也许该考虑退出江湖了。
李峰将车开到了一家私厨，两人走进包厢。
“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李婷婷推荐道，“你尝尝看。”
李峰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咀嚼，细嫩香酥的味蕾立即被唤醒，满口留香。
“怎么样？”
“好吃。”李峰赞扬道。
“我平时也爱吃这个，这里的东西比较实惠，价格也便宜。”李婷婷道，“这是侯小平选的地方，他说这里的东西比较正宗。”
“那你们还来这种高档地方吃饭？”李峰奇怪道。
侯小平解释道：“这家餐厅是我朋友的产业，我也是第一次请客。”
李峰笑了，说道：“你的确挺抠门儿的。”
李婷婷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家餐厅是我爸妈的心血！我爸爸每个月的收入大概有四万左右，除去成本，每年至少能够赚三万。我妈妈一直致力于让它变成一高端连锁餐饮企业。可惜最后，她的梦想还是破灭了。”
“哦。”李峰点点头，道，“难怪你爸爸会选择跳楼。”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悲剧啦。”李婷婷淡淡地笑了笑，又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陪我过生日？”
“这几天有点忙。”李峰含糊地敷衍过去。
“这段时间我也很忙啊。我爸爸的案子还没结，我还得忙着替爸爸报仇。”李婷婷道，“我也有空理你。”
“嗯。”李峰低下头，“抱歉。”
“我知道，你一直在忙。”李婷婷顿了顿，忽然说道，“不过你现在也算有钱人了吧？”
李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个，只好道：“还行吧。”
“我今天听你说你打算买房子，那你的钱够花吗？”
李峰笑了笑，道：“不太够花。”
“不够花就对了。”李婷婷认真地说，“你要努力挣钱，不然哪天被人骗光了身上的钱，哭都来不及。”
李峰微微一愣。
“这家私厨是我爸爸的心血，所以我才特别喜欢来这里吃饭。”李婷婷指了指窗边的位置，“你看，那边的景色很。”
李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是一条宽阔的江流，水面上飘浮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李婷婷站起来，走到窗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李峰问道：“怎么了？”
“不要透过阳台看远处的江河。”李婷婷神秘兮地说，“因为这里的风水会影响你的福德运势。”
李峰失笑，说道：“你不信这个？”
“我从不信这个，”李婷婷道，“我相信科技和法律。”
“科技？”
“对呀，法律嘛，就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李婷婷笑眯眯地说，“如果科技真的能管用，那人类就没办法战胜外星球了。”
李峰哑然。
“当然啦。科技肯定是有用的。”李婷婷道，“不仅仅只限于生活和工作，还有精神世界。比如我们的精神世界就电脑一样，需要网络来维持。如果网络断掉，就会造成各种意义上的损坏。们应该尽量保护自己的电脑，这样才能做到长久的使用，并且越来越好。”
李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你知道什么叫‘网络’吗？”李婷婷眨眨眼睛，露出八卦而促狭的表情。
李峰摇了摇头。
“你这个样子，怎么给你父母丢脸呢？”李婷婷鄙夷道，“你要多跟侯小平交流交流，他毕竟是专业的人士，
对网络应该也很熟悉。”
李峰点了点头，道：“好。”
侯小平看了李峰一眼，眼里带了几分惊讶。
“你们慢慢聊，我去趟洗手间。”李婷婷转身开了包厢。
侯小平拿出烟盒递了根烟给李峰，李峰摆了摆手：“我戒烟了。”
“戒了好哇。”侯小平把烟收了回来，“抽烟对身体不好。”
李峰笑道：“我不吸烟。”
“你是不是怕你父亲不让你抽烟？”侯小平问。
“不是。”李峰摇摇头，“他没有这个权利，更不会阻止我。”
侯小平笑了笑，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父亲是警察，但是你们家……好像不是很富裕，你母亲在家庭组织协调方面的工作似乎也比较繁重？”
“嗯。”李峰点了点头，说，“我父亲曾经是刑侦队长。”
“那你妈妈……”
“我妈妈是教师。”李峰叹了口气，道，“虽然我爸爸早逝，但是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融洽，她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我非常爱她。”
“你父亲在的时候，他们家应该很幸福。”侯小平说，“你妈妈一个人照顾你和妹也很辛苦吧？”
李峰笑道：“还好吧，至少我们三个都健康成长，平安无事。”
侯小平点点头：“那就好，祝你们幸福。”
“谢谢。”李峰说，“谢谢。”
侯小平又问：“你们家的事，你有找过警察帮忙解决吗？”
李峰犹豫片刻，说：“我父亲的案子已经告破，不需要再找别人了。”
侯小平沉默半晌，忽然道：“李峰。”
“嗯？”
“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侯小平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李峰怔住。
“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侯小平说，“
你愿意吗？”
李峰想了想，笑着点点头：“当然。”
两个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这顿饭吃了四个小时，李峰喝了不少酒。临近结账的时候，李峰的胃里翻腾得厉害，便捂着肚子跑进卫生间，趴在水池旁呕吐起来。
“怎么样？”侯小平急忙追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吧？”
李峰漱了漱口，说：“没事。”
侯小平扶他坐到沙发上，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说：“喝点热水缓缓吧。”
“谢谢。”李峰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还难受吗？”侯小平问。
“嗯，还行。”李峰说，“没事儿。”
侯小平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李峰微笑道：“有话直说吧。”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侯小平道，“你有疼爱你的父母，有善良宽容的邻居，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峰愣了愣：“你羡慕我？为什么呢？”
“因为你不用像我一样，每天都要为了生计奔波。”侯小平说，“虽然现在的生活条件比起从前已经改变许多，但是生活中依旧充满了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努力奋斗的目标，明天会不会被打败，
或者被迫放弃。”
“你不要这么悲观啊！”李峰道，“只要你肯付出，总会获得回报的！”
“但是你付出了什么？”侯小平反问道，“付出了你父母给予你的温暖，给予你的呵护，给予你最基础的信念，甚至连未来你可能拥有的财富，也都是你父母给予你的。我不否认你父亲在你童年时代留给了你深厚的印象和感激，但是你并没有真正得到什么。”
“我不觉得这些不是我该得的东西。”李峰说，“你不懂我的感觉。”
“我确实不懂。”侯小平摊开双臂，“我也是个穷孩子，我没办法理解你的思维模式。”
“我跟你不一样。”李峰轻声说，“你是个好人，你的身上有阳光和正义，所以你才会觉得你的世界很美好。而对于我来说，我的父亲是个杀手，他做了犯罪的勾当，他毁灭了他的家园。我没有办法原谅他。”
侯小平皱眉道：“他也许只是做错了什么，他也许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
“我知道。”李峰说，“他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我没办法原谅他。”
“为什么？你的父亲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他牺牲了自己，拯救了更多人。”侯小平说，“他值得尊敬和敬仰。”
“可是这些东西并不能成为我原谅他的借口。”李峰叹息道，“这不单单关系到他一个人的命运。”
侯小平哑然失语。
“侯小平，你不用替我担心。”李峰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稍微坦荡一点。”
侯小平沉默了片刻，问道：“李峰，你的父亲，
真的死了吗？”
李峰神情黯然：“死了。”
“因为我。”李峰低声说，“是我，把他逼入绝境。”
“因为你？”侯小平讶异道，“你怎么可能逼迫他呢？他是你爸爸啊。”
李峰摇摇头：“不，你不知道，那个晚上，我们在街角分别之后，我就一直在跟踪他。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都清楚。我看见他买了一瓶白兰地，喝了半瓶，又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侯小平疑惑道，“他带着照片去找你的母吗？”
李峰苦笑道：“他带着我妈妈的照片。”
“什么？！”侯小平惊愕道，“他疯了吗？！”
李峰垂下眼帘，轻声说：“他想复仇，他想夺回一切，他想让自己的妻子复活。”
侯小平愣住了。
李峰继续说：“他知道我的存在，但是他不敢告诉我。因为他怕我阻拦他。”
“所以他把我骗酒酒店里，想要侵害我。”李峰抬起头，眼中泪光闪动，“结果我跑掉了。”
侯小平呆呆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李峰缓慢却坚决说，“他想把我绑起来，然后再侵犯我。”
“你……”侯小平颤声问，“你为什么不逃走？”
“因为我答应了我妈妈。”李峰哽咽道，“她说如果我遇到危险，就要帮她完成她没有做完的事情。我记得很牢。”
“你妈妈……”侯小平喃喃道，“这……这简直荒谬！”
“所以我没有跑。”李峰咬牙道，“我想要帮助他，我想让他变得像从前一样快乐，他现在每天都痛恨我……”
“那你就打算坐视不管吗？！”侯小平质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明明知道他想干什么，你居然不躲！”
“我没有选择。”李峰说，“我不能让他伤害我的家庭，也不能让他伤害别人。我必须这么做……”
侯小平愣住了。
“他在我的房间里抽烟喝酒，他还叫了一群混混来陪他。”李峰冷静地说，“我站在门边，听到了他们谈论怎么侮辱我……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离开了房间，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追出来，但是我逃出了酒店，我在路上遇到了警察，我报了警。”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侯小平深吸一口气说，“你太勇敢了。”
“我是勇敢的，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李峰苦涩地笑了笑，“他们抓住了我的妈妈。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去做，他们就会撕票。”
“你妈妈……她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很好。”李峰说，“警察叔叔会照顾她。”
侯小平点了点头：“这些你都是怎么跟我爸爸说的？”
李峰沉默片刻道：“我说我妈妈是被人绑架了，我希望他能救回我妈妈。”
“那你的爸爸相信你吗？”
“我没办法解释清楚，但我觉得我说的都是对的。”李峰说，“我爸爸很爱我妈妈，而且他很聪明，他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侯小平愤怒道，“他是个坏蛋。”
“我不知道，我也猜测过，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毕竟我姓李，而且我是唯一拥有这种血统的孩子，所以他嫉妒。”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嫉妒呢？”侯小平皱眉道，“李峰，你的爸爸不会这么肤浅吧？”
“他是我爸爸，我了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李峰平静地说。
侯小平叹了口气，“你和你妈妈一定受苦了……李峰，你现在想要怎么办？”
“我要去找我的妈妈。”李峰认真地看向涛，“我想去看看她，我很想念她。”
侯小平沉吟片刻，说：“你先等等吧，我替你打探一下消息。”
李峰感激道：“谢谢你。”
侯小平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喂，你要不要去休息室睡会儿？”侯小平对李峰说，“刚才你脸色不太好，需不需要吃药？”
“我没事……”李峰低声道，“只是有点累罢了。”
“你今天也忙了一整天。”侯小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松点，你是病号嘛。”
李峰摇摇头：“我没事。”
“行吧。”侯小平笑了笑，“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喝完咱们就走。”
李峰点点头：“谢谢你。”
两人分别之后，侯小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手指敲击桌面，陷入思考。
李峰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虽然当时他并不认识李峰。
李峰母亲去世后，父亲又娶了妻子，而且很快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李峰从此失去了父爱。
侯小平没见过李峰的父亲，但是李婷婷却提起过他的父亲。
她说，“峰峰的父亲很帅，特别有魅力。”
侯小平曾经调侃她：“是啊是啊，李婷婷，你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李婷婷抿嘴轻笑，“我倒觉得，你爸爸也挺帅的。”
侯小平耸耸肩。
“不过你爸爸和你妈妈的关系很僵硬。”李婷婷说，“我听他们吵架，听了几句，你爸爸似乎是嫌弃你妈妈没钱没势，又是个孤儿，所以他不肯要她。”
“我爸爸这个人就这样。”侯小平说，“他其实还蛮喜欢我妈妈的，不过……唉，这话不好说，我也不懂。”
李婷婷笑了笑，“没关系啦，反正我觉得他们两个很配的。”
侯小平问她：“那他们俩结婚了吗？”
李婷婷说：“结婚倒是没有，但是已经登记了。”
侯小平愣了愣：“登记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婷婷笑着说：“三年前吧。我听我家保姆说的，她好像是去年才退休的。”
侯小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婷婷继续道：“你妈妈也算是熬出头了，峰峰，不用再担惊受怕。”
侯小平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下班的时候，侯小平送李峰回家。路上李峰告诉他，他准备辞职，去一趟江州市。
侯小平问他理由。李峰说：“我想去找我的妈妈。”
侯小平顿了顿，说：“如果你真的要去，我陪你去。”
李峰诧异地抬头，“你？”
“我去过江州市。”侯小平说，“我帮你联络好了医院，那边会派车过来接你，你可以带护士和疗器械，这样就安全了。”
李峰怔怔地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客气。”侯小平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到家之后，李峰洗澡换衣服。
李峰站在镜子前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李峰从浴缸里爬出来，擦干净身体穿上衬衫西裤。
侯小平坐在沙发上玩游戏。李峰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跟他聊聊。
“侯小平。”李峰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妹妹吗？”
侯小平立即抬起头：“你要去哪儿？”
“去江州市。”李峰说，“找我的母亲。”
侯小平迟疑了一会儿，“李峰，我……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去找你的母亲？”
李峰咬了咬牙，说：“因为我怀疑，我妈妈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侯小平愣住了。
“你……怎么确信的？”侯小平皱眉道，“你应该没见过你的母亲吧？”
李峰苦笑了一下：“我没见过她，但是我听婷婷说过，她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她的母亲，应该也是做什么的吧？”
“……你怀疑她已经……”侯小平沉默了片刻，慢地说，“已经去世了？”
李峰沉默着点点头。
侯小平盯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说：“你……准备去多久？”
“我也不清楚。”李峰说，“也许三五年，也许……一辈子。”
侯小平垂眸，长叹一声，说：“如果你妈妈真的去世了，那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自己变得更优秀。只有这样，才能给你的母亲报仇，你才能替她讨回一个说法。否则你将会是这场恩怨的罪魁祸首，你的父亲，也是你的罪人。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李峰说，“我会努力的。”
侯小平点点头，又说：“李峰，你有没有考虑，万一你的猜测错误呢？”
李峰笑了笑，摇摇头说：“不会。”
他对侯小平说：“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那你去吧。”侯小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祝福你。”
“谢谢。”李峰微笑着向侯小平道谢。
第二天李峰就搭乘飞机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先拜托了父亲，说自己要出门一段时间，请假半个月，等他处理完事情之后，会尽快赶回来。
李峰并不打算直奔江州市，而是先在纽约待了几天，查探情况。
他花钱雇佣了私家侦探，帮助他调查这些年来母亲的近况。
私家侦探说，母亲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虽然丈夫早逝，但是她始终未改初衷，每周都要去庙里上香祈愿，除此之外，就是照顾孩子和丈夫的遗体。
母亲从来没有谈恋爱的痕迹，也没有结交过异性朋友，甚至连个固定的男朋友都没有。
李峰觉得奇怪。既然她从没有跟别的男人接触过，为什么会生下他呢？难道是……她在孤儿院认识的某个男人，生下他的？
李峰觉得很荒谬。可是他无意间翻看母亲留下的旧相册，竟然在角落里看到过一张照片，面似乎是两个男人，但是其中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根本分辨不出长什么模样。另一个人的侧脸轮廓与他极度相像！
李峰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他的亲生父亲真的存活于世，那他这些年受的委屈岂不是白挨了？
可是母亲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那个背影和他极其相似的男人究竟是谁？
李峰百思不得其解。
他试图从母亲的相册里再找出几张照片，却发现里面全都是合成照片，并不存在任何真实照片。
看来母亲的秘密，远比他想象得复杂。
李峰又在纽约待了一段时间，仔细观察了一番母亲的社交圈。
母亲仍旧没有男朋友。她的朋友大概都是身。
李峰又花钱雇佣了一位私家侦探，继续帮他追踪母亲。
然而他没想到，私家侦探的反馈，竟然是一无所获。
李峰隐约觉得母亲身边的朋友有问题。
可是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又一筹莫展。
他只能暂时放弃调查这件事。
这一次，他带足了钱，独自前往加州。
李峰没有选择坐飞机。他怕遇到熟人，暴露行踪。
他选择了高铁站。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座城。
这座古典建筑的街道宽阔整洁，车辆稀少。
李峰坐了一路的火车，辗转来到加州西郊的一条小巷。他沿着小巷一直走到最深处，推开一扇破旧的木质大门。
“谁啊？”屋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妇人声音。
“阿姨，是我。”李峰低声答道。
“哎？李峰？”那妇人的语气有些惊讶，“进来吧。”
李峰轻轻敲响房门。随即推门进去。
“阿姨您还记得我吗？”李峰微笑着问。
“怎么会忘？”阿姨慈祥地笑起来，“李峰是吧？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事找我们帮忙？”
“嗯……”李峰迟疑了一会儿，说，“阿姨，今天是特地来向您打听一个人的。”
“谁啊？”阿姨说，“是你妈妈的朋友吗？”
“不。”李峰说，“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哦……”阿姨皱眉想了一下，说，“这个人，我还真的见过，就是前两年，她住我们家隔壁的邻居，叫刘玉琴。”
“她……她现在哪儿？”
“搬走了。”阿姨说，“你找她做什么？你爸爸去世以后，她就带着小宝搬走了，现在不知道住在哪儿呢。”
“阿姨，她有没有提起过我爸爸的事？”
“没有啊！”阿姨摇摇头，“我从来没听她提过你爸爸。”
“那……您见过我爸爸的照片吗？”
“当然没有，你又不姓李，怎么会拿给我看呢？”
“我爸爸是……”李峰停顿了一下，才缓慢地说，“我是我爸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啊？！”阿姨睁大眼睛，“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姨，”李峰诚恳地看着她，“我确实有些话没有告诉您。我妈妈曾经跟我提起过，她之所以嫁给我爸爸，是因为被逼无奈。”
“逼迫？被逼无奈？”阿姨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你……你……”
李峰赶紧扶住阿姨的肩膀：“对不起，阿姨，我不该跟您说这种事情……”
“你……你先别急。”阿姨颤抖着，伸手抚摸李峰的脸颊，“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峰说：“您千万别动怒。我叫李峰。”
“李峰……我听你妈妈念叨过你……”
“阿姨，您别激动。我知道您肯定是误会了。”李峰说，“我爸爸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是被我妈妈杀死的。”
“不……不可能……”阿姨拼命挣扎着，“你骗我，你在撒谎！”
“阿姨，我真没有撒谎。我爸爸确实已经死很久了。”李峰说，“但我绝不敢欺骗您！您如果不信，就去医院检验dna。”
“不！”阿姨使劲摆着手，喘息着，泪流满面，“我不要做dna鉴定。我相信你，李峰……我相信你。”
“谢谢您的信任。”李峰松了口气，擦掉额角渗出的冷汗，“阿姨，您也别太难过。”
阿姨用衣袖抹抹眼泪，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妈妈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惦记她。我劝过你很多次，离婚算了，你偏不听。”
李峰苦笑了一下：“离婚？呵呵，恐怕很难了。”
“为什么？”
“因为，我和我妈妈，我们俩已经互相折磨了二十几年。”李峰垂眸，“再继续下去，就不止是彼此折磨那么简单了。”
阿姨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她突然明白了，“你们是母子……对不对？”
李峰抬起眼来：“阿姨，其实，我妈妈并不爱我爸爸，她爱的只有她自己而已。我妈妈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他看着阿姨的表情变化，“我爸爸的死，或许跟她脱不开关系。”
“什么？你……”阿姨惊诧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峰沉默了许久，低声说：“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世，但请您相信我，我绝不会害我妈妈。”
“我信你……”阿姨喃喃地说。
“谢谢阿姨。”李峰说，“您放心，等我查清楚真相，我一定把真凶绳之以法，不让他逍遥法外。”
“唉，希望如此。”阿姨叹了口气，“你们母子俩，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呢？”
李峰轻声说：“因为我爸爸死了。”
阿姨愣了一下，眼圈立刻红了。
李峰安慰她：“阿姨，逝者已矣，您节哀顺变吧。”
“嗯，”阿姨擦干净眼泪，勉强露出笑容，“我今天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打算留在s城发展，还是跟我回家乡去？”
李峰想了想：“我想在s城发展，毕竟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阿姨点点头：“那就好办了。你妈妈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如果她愿意原谅你，我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商量一下婚礼的具体细节。”
“婚礼的细节？”
“是啊。”阿姨说，“虽然你爸爸已经走了，但是，你们毕竟是夫妻。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不能草率。婚纱照什么的，也要抓紧时间准备一下。至少要拍三套。当然，这些东西交给我和你叔叔办就行。”
“我妈妈她，她会答应吗？”李峰忐忑不安说，“毕竟……毕竟我伤透了她的心。”
“唉……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姨摇头叹息，“我理解你。换了是我，我也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
“谢谢阿姨，阿姨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你别光顾着感谢我。你得帮我劝劝你妈妈才行。”
“我试试。”李峰说，“不过我觉得，她会答应的。我妈妈最疼我了。”
阿姨叹了口气：“你也别怪她狠心。我听说，你妈妈嫁进来的时候，你爸爸刚死。她怀孕了，还坚持要生下你。那时候，你奶奶又病倒了。
这种境况下，你妈妈挺着肚子独自养活你，实在不易。所以她才对你那么严厉。”
李峰微笑了一下：“我从不怪她，我反而很庆幸她对我这么严格。否则，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阿姨欣慰地笑了，“我知道，你们母子感情深厚。”
李峰站起身，“阿姨，我去看看婷婷。”
“哦，对了。”阿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爸爸生前的一位秘书，现在在医院做护士长，叫侯小平。我看他人挺踏实的，你们要是能处得来，可以考虑一下，你看……”
“他？”李峰眉头皱了皱。
“是啊。侯小平今年25岁，刚参加工作没多久，人长得也俊秀，比较勤恳，我看他也喜欢你。”阿姨说。
李峰连忙摆手：“阿姨，我暂时没打算谈恋爱。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因为你父亲的事儿吗？”
李峰迟疑了一下，没吭声。
阿姨叹了口气，“我懂，我都懂。你也别太担心，你爸爸不会白死的，肯定会水落石出。”
“嗯，谢谢阿姨。我先去看婷婷。”
离开咖啡店后，李峰径直往医院走去。侯小平正坐在走廊椅子上看报纸，见到他便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小峰！”
李峰冲他点点头，“你在这儿工作怎么样？习惯吗？”
“挺好的。”侯小平笑眯眯地说，“我现在是护士长助理，专门给婷婷跑腿送药什么的。”
李峰笑了笑，“婷婷最近好点儿了么？”
“好多了，”侯小平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辛苦你了。”李峰说。
“哎呀，咱俩之间哪用这么客气。再说我也不是每天都来，偶尔才来一次，她不会累的。”侯小平说，“其实我更想多陪陪她。只是……我现在没工作，也没存款，没房子没车，什么都没有……”
李峰说：“这个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
“我们集团在招人，你可以试一试。”
“真的假的？”侯小平惊讶地张大嘴巴，“我能进集团？”
李峰忍住笑：“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等会儿我带你过去面试。你表现好，就有机会。”
侯小平高兴坏了，“那我就等着你了！”
李峰转过脸，看见李婷婷穿着白大褂，正从病房走出来。
她抬眼望着李峰，目光复杂难辨，却没有说话。
李峰也没搭理她，跟侯小平说：“等会儿我把具体的工作流程告诉你。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侯小平笑着点了点头。
李峰看着李婷婷，平静地说：“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嗯。”李婷婷轻声应了，垂眸走开。
李峰和侯小平并肩离开，走进电梯。
李峰问：“你觉得侯小平如何？”
侯小平说：“还可以吧。”
李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一楼。
李峰带着侯小平来到一家广告设计类型的工作室，指着墙壁上的宣传画说：“这些画都是我设计的，你挑选几幅拿回去裱上，挂在办事处。我会让人配合你的。”
侯小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吗？我可以当设计师吗？！”
李峰点点头，“你的条件不错，我会尽量向总监推荐你。”
侯小平兴奋地搓着双手，左瞧右看，“那你的办事处，以后会招收更多的员工吗？”
李峰说：“这个还不清楚。但至少我不会把精力浪费在招聘这件事上了。”
“这样也好，你还是多花时间在家庭教育上吧。”侯小平拍拍李峰的肩膀。
李峰无奈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吃饭了么？”
侯小平摇摇头，“我来看婷婷就不饿。”
李峰看着侯小平，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那个……”他吞吞吐吐，“你不会没钱买菜做饭吧？”
“我……”侯小平尴尬极了，“我没有买菜的惯。”
李峰说：“那婷婷怎么吃饭呢？你们不请钟点工吗？”
“我们……”侯小平低下头，“她自己会煮。我也没有买菜的习惯。”
李峰叹了口气，掏出钱包来，“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转点儿。”
“够了。谢谢你，小峰！”侯小平喜悦又感激，连连鞠躬道谢。
李峰拍拍他的胳膊，“快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侯小平点点头，转身朝医院门口跑去。
李峰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转过身，走进医院大厅。
李峰刚进入电梯，就看到李婷婷靠在走廊边上，似乎等候多时。
李峰停顿了一瞬，还是继续按电梯键。
电梯门缓缓闭合，将两人隔绝在狭窄的空间内。
李婷婷的神情有些恍惚，怔愣许久，才慢慢伸出手，抓住李峰的衣角。
李峰皱眉挣脱：“你干嘛？”
李婷婷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李峰看着她，淡漠地说：“你最近挺闲的啊，竟然还关注八卦？”
李婷婷咬住嘴唇，沉默半晌，突然哭了出来。
“李峰，我求你，别再对付我爸妈了……他们已经被赶出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李峰冷哼一声：“你还知道他们被赶出来了？”
“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好不好？他们没有害过你。”李婷婷拉住李峰的手臂，“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李峰厌恶地抽出手臂：“李婷婷，你别装模作样了！他们是没有害过我，但是他们伤害过我妹妹！”
“可是……”李婷婷想解释，“他们只是不知道你妹妹是他们的孩子而已……”
“你还想狡辩！”李峰怒斥道，“李婷婷，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爸爸杀死我妹妹，你妈妈绑架我妹妹！他们根本就是狼心狗肺！我今天能把他们赶出来，明天也能把你爸爸送进监狱！”
李婷婷浑身颤抖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李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算了。我懒得跟你吵。”
李峰按下关门键，电梯缓缓合拢，隔断了他们两人的视线。
电梯里，李峰的脑袋里像打雷一般嗡嗡直响。
他的妹妹，是被父母活活害死的。
虽然父母并不知道李婷婷是妹妹和别人生的，但是他们知道妹妹因此丢掉了性命。
李峰一度恨透了李婷婷和她的父母。
他恨他们，所以从小不肯搭理她。
可是，他毕竟是她的兄长。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他曾试图劝阻她离开李峰的家，甚至帮助她逃跑，可是每次都功亏一篑。
她坚持认定李峰是她的亲哥哥，李峰无论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她固执地认定，李峰是害死她妈妈的凶手之一，所以她必须找出真相，替母报仇。
可惜的是，李峰没办法让她如愿，反而成为她复仇路途上绊脚石。
李峰痛苦万分。
他无数次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遇见林东，或者没有把林东带回李家……
那么现在的他，该是怎样的幸福？
李峰用手捂住脸，眼前浮现出林东的样貌。
他的笑容那样温暖纯粹。他说：“哥，我们一辈子不变，行吗？”
李峰猛地抬起头，擦了擦眼睛。
他看到李婷婷正呆滞地望着他。
李峰的表情恢复平静，淡淡地说：“婷婷，你不应该拦我。你爸爸是杀人犯。你妈妈是谋财命的罪犯。你觉得，他们能逍遥法外吗？”
李婷婷摇摇头，说：“我不信！我爸爸和我妈妈是冤枉的！你是在撒谎！我不相信你！”
“呵呵……”李峰笑了，“我为什么要向你证实这个？”
“你……你……”李婷婷瞪圆双目，“你这是在掩饰！”
“随便你怎么说。”李峰毫不畏惧地迎上她愤怒的眸光，“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再纠缠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李峰说完，不等李婷婷再说什么，就走进办理手续的房间。
侯小平已经排队缴费，交款完毕，坐在座位上休息。
李峰问他：“钱够吗？
”
侯小平拿出自己的钱包递给他：“我卡上只有三百块钱。其他的都是我爸妈寄回来的，我暂时先借给你。”
“谢谢。”李峰接过钱包，将钱包放进口袋，转而问侯小平，“你有手机号码吗？”
“有的。我存到手机里了。”侯小平掏出手机，输入自己的名字，将手机递给李峰，“给，这是我的微信。你记一下吧。”
李峰扫码登陆了侯小平的微信，添加了侯小平的二维码。
侯小平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抄录在李峰的二维码里，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好。”李峰点头，“谢谢你。”
他把手机还给侯小平，继续排队缴费。
李婷婷站在李峰身边，看见李峰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安慰他：“小峰……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别难过，你爸爸妈妈已经改邪归正，他们不会再做坏事了……你放宽心……”
李峰抬起头，对她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你快回去吧。”
李婷婷咬着嘴唇，轻轻点点头，扭头朝楼梯口走去。
她刚才看见了，李峰买了药箱。
他要去看他妹妹。
李婷婷忍不住叹息：“小峰，如果你早一点答应我……”
她顿了顿，眼圈红了。
李峰不敢看她，也不愿意听她说话，只顾埋头往前走。
忽然有人推搡他。
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好旁边伸过一条胳膊，揽住他的腰。
李峰回过神来，惊讶地说：“婷婷？你怎么来了？”
“我……我怕你太伤心了……所以下来陪你。”李婷婷垂下头，眼角泛出泪花，“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
“没有啊……”李峰尴尬地解释，“我没有很难过。”
李婷婷不说话了。
李峰偷瞟一眼她的脸色，赶紧岔开话题：“婷婷，我今天晚上值夜班呢！明天还得照顾病患，就不陪你了，你回去吧！”
“嗯。”李婷婷点点头，“我知道，医院有规矩，不准加班的。”
李峰松了口气，急忙说：“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侯小平看看两人，打趣道：“哎哟喂，这是闹哪样儿啊？我还在这儿呢！”
李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李婷婷却冲侯小平挥挥手，示意他快走，并催促李峰说：“你快去看你妹妹吧，她受伤挺严重的，千万别耽搁了。”
侯小平看着两人，哈哈笑起来，“行！你们慢聊！”他拍拍李峰的肩膀，离开了。
“小峰，我送你过去吧。”李婷婷关切地提议。
“不用麻烦你。”李峰说，“我认识路。我自己去就行了。”
李婷婷坚持说：“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我很快回来。”
“我不担心你的车技。”李婷婷说，“你可以带着我的手机，万一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打电话叫救护车。”
李峰无奈，只得答应下来，说：“那我走远些，免得影响你办事。”
“我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你放心。”李婷婷拉起李峰的胳膊，走出候诊室，朝住院部走去。
李峰一直低头看着脚尖，心不在焉。
李婷婷侧目望了他一会儿，忽然想到：“小峰，你是不是很害怕你妹妹被抓走？”
李峰摇摇头：“我不害怕。她现在已经没事，我不想因为这个，给你造成压力。”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李峰苦笑一下，说：“我只是觉得，她变成现在这样，我有责任。如果当初我没有让她去孤儿院帮忙，也许她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李婷婷沉吟片刻，说：“你的确是有责任的。但是她现在已经变好了，不是吗？如果她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那该有多可怜啊？”
李峰点了点头：“是的。”
李婷婷又问：“你妹妹的伤势很严重吗？”
“是的。”李峰说，“她的右腿骨折，肋骨断裂三根，其它伤痕更是数不胜数。”
李婷婷吃了一惊，说：“那她得多痛啊？”
“她从昨天晚上开始，一整晚没合过眼睛。”李峰疲惫地揉揉鼻梁，“医生让她卧床休养。”
李婷婷想象一下李敏丽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满腹委屈和悲愤的模样，不禁心酸。
“那，那你呢？”李婷婷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也守了一个晚上吧？”
李峰摇头。
李婷婷轻声说：“那你肯定没睡好，你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我糟糕多了。你需要休息的。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你。”李峰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李婷婷扶着他走进住院楼，找到护士站询问李敏丽的房号，便扶着李峰坐电梯来到17楼。
“就是这间了。”李婷婷敲敲门，“请问有人吗？”
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孩的声音。
“请进吧。”
李峰跟着李婷婷推开房门。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女孩正靠在床上玩ipad。她抬起头来，见到李峰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了：“是你们啊！”
李峰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嗨，你好，敏丽。”
李敏丽看着他，眼眶泛红。
“敏丽，你怎么啦？”李婷婷问。
“哦，没事儿。”李敏丽把视线移到李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