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人祭、定礼数,就是我认为对的事。
“我反对天命,反对定数,但也会直接出手干涉……这也是一种矛盾。
“当我对道的理解迈入更深层次后,也会去否定自己此前偏幼稚的想法,更能体会到轩辕黄帝当年的不易,这就是在矛盾中不断成长。”
姬考喉结上下颤动,皱眉问:“你能简单说吗?为什么不去惩戒帝辛?”
“不用我来惩戒,他死后会由业障定罪,”李平安淡然道,“我现在只是在确保周礼诞生、文明前进,仅此罢了。”
“什么是礼?”
“礼就是秩序二字的装裱,是多数人认可、约定俗成、规章典范之则,也是文化、育人、传承、文明之核心。”
姬考不解地问:“周礼又是什么?”
“就是周国未来会推动的礼教发展,故称之为周礼。”
姬考双眼满是亮光:“我周国会取商国而代之?”
“不一定,”李平安沉吟几声,“周礼只是我说的顺嘴,实际上,不一定是周国,无论是哪个方国的崛起都可以,也可以是商国自身自我革新而进入新时代,这些都行。”
李平安嘴角露出几分微笑。
就在李大志和姬考注视下,他身周飘出了淡淡金光,那是一种神性光辉。
“直到几年前,我才在西岐城的小院中悟透,我一直找的不是周礼,而是革新与进步。”
李平安目绽霞光,继续道:
“我此前一直想不通的关键点,就在于,秩序并不只是规则。
“它应该是由三个方面组成,主体生灵、规则制度、演变革新……就算打再多补丁,也不存在完美的秩序,要建立让秩序自我内演、进步的机制,让秩序崩溃后自我修复。”
李大志笑呵呵的嘀咕:“不是,儿子你以前还能被这种简单的问题困住?批评和自我批评不过关啊。”
“爸,您不能这么论。”
李平安纠正道:
“现在我思考问题会过度复杂化,足够复杂化之后再从不同角度剖析,用这种方式去接近大道真意。
“所谓至繁至简的互相转化便是如此。
“而且,就算知道了这些道理,想要运用到具体问题上,也要花费周折。”
他看向姬考魂魄,缓声道:
“不与你闲聊了,准备投胎去吧,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免了你十八层地狱的刑罚,不过你因为自身业障,可能要过几世才能当人了。”
“老四、老四,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姬考颤声喊。
李平安正色道:“问就是。”
“当年如果我跟你一起走了……不、不是这个问题。”
姬考目光多了几分安然。
他苦笑了声:“我抚琴还可吗?”
“很有天赋,”李平安平静地回答。
姬考低头轻叹,没有再多说什么,对李平安和李大志做了个道揖,身形化作一束光亮,入了阴曹地府。
天帝特许,免遭刑罚;
地狱可免,孟汤照旧。
云上,李大志略有些感慨:“这是这个世界的伯邑考啊,诶?为什么不给他个小官做做?”
“他没资格。”
“为啥?”
“一无苦修,二无德行,三无人族层面的建树,只是擅隐忍就能做天庭官员?三教仙人如何甘心、人族英杰如何心服?为天庭开疆拓土的旧臣,又该有哪般微词?”
李平安平静地说着:
“姬考此生,杀人数十啊。”
“儿子,”李大志皱眉嘀咕,“你这让我感觉有点……有点陌生?”
“啊?”李平安不解,“为什么陌生?”
“就是,你现在,感觉人性那部分稍微减弱了一点,感情用事的方面也少了很多,”李大志嘀咕道,“以前你其实偶尔还是会双标一下,个人倾向也挺明显的,现在就觉得,有点冷漠。”
“这就是近乎于道。”
李平安眯眼笑着:
“爸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我的家人就是我人性的锚点。
“妄日留下的这些遗产,其实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做了百分之九十五,而我,只需要去做最后的这百分之五。
“我想拼尽全力去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
“西岐城中静坐这么多年,也让我感慨良深,对世界的看法也有所转变。
“而今我才知晓,随心所欲不逾矩,这七个字想要做到,到底有多难……完成这个使命前,我注定是洒脱不起来了。”
李大志有些欲言又止。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李平安的肩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