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奈何之下,只能把攻破的堡壁男女老幼尽数屠戮,制作肉脯。
而他们的这种行为,自然让其他堡壁的百姓更加上下一心,拼了命地守御,怎么都不肯妥协。
事情,似乎在慢慢起变化。
二十五日,大军抵达鄢陵县境,此时蝗虫的数量有所减少,但依然铺天盖地,随处可见。
蝗虫减少的原因是能吃的都吃光了,它们要么饿死,要么迁徙他处。这对于日飞一百五十公里的他们来说,简直不是事,一定要把所有能吃的都吃光才罢休。
庾亮站在自家坞堡的墙头,死死看着远方。
他身上披着一套锃亮的明光铠,手里掣着步弓,腰间挂着刀,背上还插了一根长矛,看起来威风凛凛。
身后站着百名武士,人手一件铁铠,器械齐备,士气高昂。
若邵勋看到,一定会感慨士族还是有钱,家里藏了不少好东西。
与庾亮身后的这些武士相比,他们家派到广成泽的那几百部曲绝对不是精锐。
庾家家大业大,分支众多。
有的远支家里可能就一座小宅院,这会要么闭门死守,要么汇合进有相对完备守御设施的大坞堡内,或者干脆逃走。
庾亮他们家就躲进了大伯庾敳的坞堡。
全堡上下塞了数千家,满满当当,几乎住不下了。不得已之下,又在坞堡外挖了第二条壕沟,树了道土墙,将成年丁壮派到外边,一人发一把简陋的武器,作为外围屏障。
“过了今年,庄园再舒适,也没人会住了吧?”敌人已经开始在外绕行,寻找防御薄弱点了,庾亮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堂兄庾蔑(庾衮之子)刚从楼下上来,就听到了庾亮这句话,顿时哂笑:“坞堡昏暗潮湿,狭窄逼仄,谁爱住啊?更不方便待客,久而久之,名气也无法传扬出去。”
“命和风雅,只能择其一。”庾亮道。
庾蔑看了这个堂弟一眼,没想到他居然变了这么多。
这种话,应该由他这种少年时代就跟着父亲四处游学,建立坞堡,耕战不休的人来说。
看样子,跟着陈侯那么久,元规学到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只会谈经论玄的少年了。
“贼人攻来了。”庾蔑提醒了一句。
庾亮向前望去,却见千余贼兵在后列阵,驱赶着上千男女老少往前冲。
稀稀拉拉的箭矢飞了出去。
士族部曲毕竟不是官军,没有他们那么正规,更没有那么多弓弩、箭矢,因此射出去的箭并不密集。
但饶是如此,冲过来的贼人还是倒下了一大片,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自己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可能是饿死饿昏过去的。
男女老少消耗完一波箭矢后,冲到了土墙前。
土墙后呼喊连天,长矛、大刀甚至木棍挥舞而下,又是一场血腥杀戮。
贼兵趁势掩了上来。
他们有点章法,装具也不错,在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后,只一下就突破了土墙,将庾家庄客们给打得四散而逃。
墙头落下了大蓬箭矢,刚刚大发神威的贼兵倒下了一大片。
庾家庄客头子们趁势带着预备队冲杀了出来,与贼兵战作一团。
他们技艺生疏,器械也很差,但在蝗灾之后,战意很强,故杀得陷入混乱的贼兵节节败退。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现在是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能得到活命的粮食而战。
乱世之中死了那么多人,即便活下来的也没个人样,与死的差别不是很大。
老子活着都不怕,还怕死!今天砍一个人头,就能得三斗粮,不多砍几个,回去怎么面对嗷嗷待哺的父母妻儿?
战斗很快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土墙内外,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庾亮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蝗灾之后,寸草不生,赤地千里。这会双方两千多人挤在一起,舍生忘死地搏杀着,让他几乎分不清这地本来就是这颜色,还是被鲜血浇灌后才这样。
“噹噹……”贼军后阵响起了鸣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