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开篇颇具诗情画意，这样写要暗示什么？多情剑客无情剑开篇解析

文·段宏刚

一直以来，文学界不拿正眼看待武侠小说，认为武侠小说不登大雅之堂，是商业化、娱乐化，以消遣为目的的文娱产品，在艺术价值和审美作用上，跟那些严肃文学没法相提并论。

事实上，这样说也不无道理，武侠小说本来就是“通俗文学”，不具备严肃文学里边那些高大上的元素。但是，当古龙和金庸开始推出他们的作品后，一些严肃文学的卫道士逐渐改变了对武侠小说的看法。

古龙的小说写意，金庸的写实，在他们笔下，武侠小说完全可以披着通俗文学的外衣，变得深刻起来。

金庸的深刻，是把武侠故事融入到历史背景和传统文化中，展现侠士身上那种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大情怀，而这种精神情怀，恰恰跟古人推崇的“士大夫精神”十分吻合，所以，金庸以及他的作品，得到了广泛认同。

古龙的深刻，则善于用“平民视角”来挖掘真实的人性，用真实的人性，以及由人性催生出来的爱恨情仇与喜怒哀乐，来丰富武侠故事的表现张力，为读者展现出缤纷多彩的世相百态。古龙小说中的主人公没有“高大全”的形象，有许多缺点，跟现实人物没有太多差异，能读者从这些武林人士身上看到人性的真实。因此，读古龙的小说，会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共鸣。

《多情剑客无情剑》是古龙的代表作之一，里边不但塑造了李寻欢、郭嵩阳、阿飞等顶天立地的大侠，也塑造了上官金虹、龙啸云、林仙儿等为欲望所困的反面角色，他们合起来演绎了江湖上的爱恨情仇。即使如李寻欢、郭嵩阳、阿飞这样的大侠，也不是完美之人，都有致命弱点。

李寻欢是有名的“六如公子”，贪酒如命，嫉恶如仇，爱友如己，挥金如土，出刀如飞，视死如归。他还具有洒脱、博爱、沉着、冷静、坚强，重情重义，豪气干云的性格特征。

从本质来看，李寻欢是一个标准的浪子，最适合他的生活是无牵无挂，浪迹天涯。

实际上，李寻欢真的做到了，从18岁开始，他一路向北，到关外生活了10年。在《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开头，他却又回来了。

李寻欢为何10年后再一次入关？古龙并没有正面交代，只是通过李寻欢后的所作所为来从侧面展现。

《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开篇两段，恰恰是描写李寻欢入关的场景，并渲染气氛的，为后文埋下了伏笔。

开篇两段写得颇具诗情画意，在叙述中间接地融入抒情，意境跟诗一样唯美，把古龙写意的行文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尤其第一段，运用了多种修辞手法，语言凝练精微，对仗工整，完全是一组对联。原文如下：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穹苍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辗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可以说，这个开篇是古龙众多著作里最美的开篇之一，属于经典中的经典。古龙这样写的用意是什么？以我的理解，是要表达三个意思。

其一，阐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宿命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一旦踏入江湖，就避免不了要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不仅是李寻欢会这样，任何人踏入江湖都会面临这样的命运安排。

江湖无形，却隐藏着许多规则，有非常强大的力量，踏入江湖的众生，即使是不可一世的强者，也会像鱼肉一样被宰割，没有人能摆脱这种宿命，李寻欢也不能。

李寻欢愿意再次加入江湖，因为他的心中有爱，有牵挂，有情义，有正义，江湖需要他这样的大侠来维护公俗良序。

其二，揭示李寻欢的个性和内心世界。

李寻欢是顶天立地的大侠，古龙安排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重新踏入江湖，是从侧面展示他桀骜、洒脱的个性，脱俗而圣洁的气质，以及视死如归的精神。

万里雪飘，白皑皑一片，再加上如刀子一样的冷风呼啸，这样冷峻严酷的气氛，足以衬托出快意恩仇的武侠气息。只有李寻欢配得上这样的画面，他的个性、气质和精神都跟这幅画面很匹配。

李寻欢乘坐着马车，自北向南，从茫茫雪原一步步走来，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独行，他的渺小和天地的浩大，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加衬托了他内心的孤独和寂寥。事实上，李寻欢的境界一直很高，内心却一直很孤独很凄苦，然而，他又是一名“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汉子，所以，他爱上了喝酒，常常以酒解千愁，他懂酒，酒也懂他。

其三，暗示李寻欢的命运。

寒风和飞雪是冷寂的象征，关外的寒风和飞雪肯定更凛冽、更冷寂，足以冻僵李寻欢的内心。人到中年，看清人生真谛的李寻欢不想在流浪，不想在凄苦地活着，他需要温暖，需要爱和被爱，所以，他放下过去，冒着风雪，很坦然地回来了，天气虽冷，但他心里是温暖的，因为有新生活在前方召唤他。

他可以用爱、情义和正义，融化生命里，乃至江湖中的所有风雪。这就是李寻欢的伟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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